那信封是比較少見的燙銀工藝, 黑底暗紋,底襯絲花,卡紙很厚實, 連封口的火漆都混著金粉, 從外到裏透著一股子貴氣。
隨著近些年科技飛速發展, 喜歡提筆寫字的人已經不多了,信也成了一種古老的通訊方式, 大多表示象征或紀念意義, 比如文件、請柬就還保留著這種傳統, 打眼一看他就直覺是張奇怪的邀請函。
薑懲摸出宋慎思放在他這兒的手機,從中翻出一張照片, 正是不久前對方發給他的,畫麵裏的信封樣式、材質都與眼前的別無二致,明顯是出於一處。
之所以引起薑懲的注意,就是因為封信的火漆上多了一個眼熟的標記, 看起來像個方形的“口”字,細看又能發現每一道比劃都互不相連,最上方的一“橫”前緣還勾著一道不大顯眼的彎折, 這更讓薑懲確信了他的猜測。
——果然,王婉瑩的“死亡訊息”, 江住在舊宅照片上留下印記,還有千歲墳前留下的痕跡, 都不是“口”字, 而是數字的“17”。
並且是加了一道下劃線的“17”。
這是什麼意思?
高局見他盯著手機出神, 遲遲沒有反應,便代他拆開了信封,抽出裏麵同樣黑底銀字的信紙, 遞到他麵前。
“小懲,你看過《無人生還》嗎?”
推理女王阿加莎·克裏斯蒂所著的長篇小說《無人生還》,一直被世界各地的讀者視為聖經般的作品,薑懲自然拜讀過,對書中典型的“暴風雪山莊模式”也記憶深刻,隻是在這種時候,提到這個非但不能激發他推理愛好者之魂,反而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接過那信,果然是張請柬,文縐縐的措辭讓人有種身在十年前的錯覺:
【羔羊的哀哭響徹死夜,□□轉動,真理之鑰遺落人間,上帝遺棄之子將敞開懷抱,邀您共赴複生之夜。】
“羔羊,□□……複生之夜?”薑懲看向狀若無事開車的宋慎思,“你的邀請函上也是一樣的內容嗎?”
“差不多。”宋慎思答得模棱兩可,回頭看了一眼高局,又匆匆將視線挪了回來。
“但我記得他的信封是白色的,有什麼不同的意思嗎?”
高局輕咳一聲,一揚下巴指了指他手裏的信,“看好署名。”
“the phantom of satan——致親愛的……薑懲警官?”薑懲覺得看到信件時的震驚都遠不及此刻,他心中有太多疑惑,一時不知從何問起,啞了半晌才猶豫著開口:“這……給我的信,怎麼就寄到你那兒去了,該不會是……直接寄到市局了吧?”
高局歎了口氣,一支煙在指間擺弄了半天,都揉皺了,索性又拿了一根出來遞給薑懲。
他知道那人一直有這個習慣,遇事焦慮時就算不抽,嘴裏也習慣性地咬著什麼,有總比沒有要好。
“東西是從門縫底下塞進我辦公室的,其他人都還不知道,不過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我手裏,也就說明……”
市局除了安息之外,還有人裏應外合,這也正應了薑懲此前的猜測。
“有頭緒嗎?”薑懲問。
高局搖了搖頭,“是有預謀的,對方先是拉了總閘,斷了監控錄像的電源,才把東西送到我那兒,從斷電到恢複的期間,監控沒有拍下任何人。”
“這也很奇怪,控電室在地下一層,你的辦公室在五樓,一般來說,他沒有辦法保證在穿梭六層樓之間時不會恢複供電吧?一旦有人先他一步拉起了電閘,他很可能被抓個現行不是嗎?”
“當時是深夜,除了門衛室的大爺,就隻有幾個值班的警察在辦公室裏睡覺,控電室周圍沒有監控,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在斷電前監控錄像拍下最後的畫麵就是他們都在各自的位子上,沒有可疑舉動。”
“那天值班的有哪些人?”
“不多,你帶出來的那個小狄,技偵的裴遷,還有一個也是你們刑偵的人,叫張……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