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懲的不請自來對宋家這一大家子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不速之客, 他在眾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溜了進來,甚至沒有引起一聲警報,足以見得是個少見的狠角色, 讓人無法對他掉以輕心。
要不是他現在喘起來肺裏依然會透出哮鳴音, 看起來就是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病態, 也許宋老爺子會當場一個擒拿,踢碎他的膝蓋骨把他按在地上也說不定, 不過敏銳的直覺已經讓他猜到了這個男人是誰, 對他的身份和他身上的傷也還有所顧忌, 並沒有當場大打出手,也抬手製止了幾個想要衝上來的勤務兵。
宋老爺子張了張嘴, 不過話還沒出口,薑懲的棍子就先落了下來,打在宋玉祗背上,棍子在空中劃出令人膽寒的風聲, 落到皮肉上又是響亮的一聲,這一下可見是鼓足了勁兒打的,要是被打的人毫無防備, 鐵定連脊椎骨都能打斷,可薑懲就是在這一家子人的注視下, 毫不手軟地打了宋玉祗。
宋玉祗悶哼一聲,要不是跪著, 現在恐怕要倒地, 他兩手撐著地麵, 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劈啪作響。
薑懲這一棍子不止打蒙了宋玉祗,也打蒙了眾人, 宋老爺子一見宋玉祗背後透出了血跡,立刻心疼了,想罵又覺著說不出口,畢竟剛剛張羅著揍人的就是他自己,隻能把這火撒給了薑懲。
“你又是哪兒冒出來的毛頭小子,宋家關起門來教訓孩子,也輪得著你這個外人插手嗎!”
“老爺子,您誤會了。”薑懲朝他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我知道他是您親孫子,罵罵也就算了,他這一身傷還沒好,您肯定不舍得動手,但他又屬實該打,所以就由我來代勞,替您做這個惡人,幫您好好教育他,也算清理門戶了。”
他說著又要抬手,不等宋君山和一眾親戚說話,老爺子先不幹了,從他手裏奪過那棍子丟到一邊,強行把他按在椅子上,手勁大到薑懲捂著肩膀直咧嘴。
這個發展屬實讓人吃驚,任誰也想不到他這個拐走老爺子親孫子的罪魁禍首居然敢在這個時候湊到債主麵前,如此大言不慚不知死活,臉皮夠厚,膽子也夠大,厚顏無恥一詞都不足以形容他。
“哎老爺子,您該不會是心軟了吧,這可不行啊,要是讓他嚐到了甜頭,以後您可就管不住他了,您老歲數大,不好動氣,我還年輕,幫您正好,今天扮張黑臉,不把他打趴下,我都不能回家。”
說著薑懲又要去拿棍子,把老爺子急得直勸他消氣,兩人立場突然對調,把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形勢突然逆轉,宋君山算是明白薑懲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了,掩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心道這一出苦肉計可算是演到老爺子心坎兒裏去了,姓薑的小子不愧年紀輕輕就能當上雁息市局的刑偵副支隊長,他這察言觀色的兩把刷子一般人還真就沒有。
能把他家老爺子都治住,年輕人,不簡單。
宋老爺子按住薑懲之後坐在了他旁邊,見宋玉祗還撐著地麵跪在遠處,時不時投來一個疑惑又有些顧忌的眼神,虛踢一腳沒好氣道:“哪兒涼快哪兒跪著去,我要跟他說幾句話。”
宋玉祗硬是沒動,說實話他並不是不想起身,而是根本就沒有力氣,方才那一棍子雖然是苦肉計,薑懲也避開了他的傷處,不過這一下打在身上任誰都遭不住,見他這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長輩的姑姨先忍不住了,七手八腳把他扶了起來,張羅著找醫生給他看傷。
老爺子白了薑懲兩眼,幾次欲言又止。
怎麼說他也不是自家的孩子,打不得罵不得,身上還有傷,萬一真在他宋家出了什麼事,他可怎麼向人交代,以後他宋家還怎麼抬得起頭。
薑懲也沒了方才打人那一身煞氣,平靜下來,好聲好氣地說道:“宋老爺子,我知道您肯定調查過我,對我的過去多少有些了解,我這人從小就沒爹,是我媽一手把我帶大的,在我人生前半段的幼年、童年、少年的幾個重要階段裏,從來沒有參與到任何家庭活動裏,所以對於家族的榮辱和興衰的責任感,我多半是不懂的。我這人從小就情感缺失,共情能力很差,簡單來說就是鞭子打在別人身上,我就感覺不到疼,永遠沒法設身處地考慮別人的感受,所以在很多人包括我自己看來,我都是一個相當薄情的人。”
提到自己過去,薑懲苦笑著,那表情就像是一個想對長輩訴說委屈的孩子一樣,可憐巴巴的,讓人心疼不已。
“我和玉祗不一樣,我生來就喜歡男人,做心理疏導的時候,醫生分析這可能和我的經曆有關,我從小缺失父愛,所以總在想方設法從其他方麵彌補回來,時間久了,性取向也就養成了,彎的掰都掰不回來。我的感情經曆不算豐富,在玉祗之前我隻有一個前任,也是我的初戀,他進入我人生的時候,我們彼此對於感情的概念都是很懵懂的,直到我母親過世後,我才意識到陪我一起度過人生最艱難那段日子的他之於我有多麼重要,終於放下所有顧忌和世俗的偏見,跟他在一起了,可是好景不長,最後他也離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