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 我是個警察,醫學方麵的事知道的很有限,就給你講講我知道的吧。”
薑懲把黃老頭倒扣的相框立在了茶幾上, 後者似乎不太敢去直視楊老, 眼神幾次躲避, 不願正對。
薑懲道:“這是一個真實的案例,我剛入警不久, 還在分局幫著派出所的片警調解鄰裏糾紛的時候, 周邊的一個小區裏,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因為丈夫出軌,一時想不開, 喝百草枯打算自殺,可是喝下去之後,她就後悔了,看到六歲的孩子大哭不止, 她知道害怕了,自己打了120求救,我們到醫院的時候, 洗胃、導瀉、血液灌流,所有能用的法子都試過了, 但她喝的太多,藥物已經被吸收了, 造成了肺纖維化。”
“這肺纖維化, 和骨髓纖維化一樣嗎?”
“還是不一樣的, 一個是肺髒病理結構改變,另一個是骨髓增生性疾病,但同樣都屬於被醫學宣判‘死刑’的絕症,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了解了這個病,如果雙肺彌漫性纖維化,就會造成嚴重的換氣障礙,生存期非常短,隻有進行肺移植才能活命。假設這種藥能用在她身上,不說治愈,哪怕是給了她延續生命的可能,都相當於器官的再造與重生,這是曆史性的醫學進步,能救多少人的命啊……”
薑懲說這話其實是半蒙半騙,他自己也不知道白雲的藥到底有什麼奇效,居然能讓黃老頭的孫女暫時恢複健康的假象,全靠黃老頭細微的表情變化來驗證自己的推斷,看上去是有備而來,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沒底,很怕一句話說錯,就前功盡棄了。
黃老頭聽完猶豫了很久,這讓薑懲心裏很是忐忑,但他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反問他結果:“……那女人最後怎麼樣了?”
薑懲微微一怔,遺憾地歎了口氣,“沒了,醫生說要是不能進行肺移植的話,就隻是時間問題罷了,但是想要找到肺源,還要進行配型等一係列的複雜的程序,瀕死的人哪裏等得起啊,況且就算找到了合適的器官,那一大筆治療的費用,也不是一般家庭負擔得起的,眼看著沒有希望治療,她丈夫選擇放棄治療,拔管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浮腫的脫了相,眼神很絕望,沒看著她丈夫,也沒看著她兒子,她在看著我……”
回想起那時的畫麵,薑懲有些動容。
即使過去了這些年,他見過了各種生離死別,自以為已經學會了坦然接受每個人生來注定的命運,可當再次憶起的時候,他仍然能感受到當時那種刻骨銘心的無奈。
“她看著我,就像一個落水的人看著站在岸上的人一樣,她希望我能救她,哪怕是伸出手,拉她一把也好。我想,她隻是因為我是警察才會選擇求助於我,可就算身為警察,我也是個人,我的能力是有限的,麵對這些事,我也感到無能為力。在我的從警生涯中,這樣的無奈發生過太多太多,我做不到去救每一個人,但我願意盡我所能去多救一些,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其實我的願望也很簡單……”
黃老頭看了他很久,給他倒了杯水,薑懲剛想接過杯子,就被他一巴掌打在手背,隻能不明所以地縮了回來。
黃老頭從茶幾底下的抽屜裏翻出一袋冰糖,拿了兩顆放在水裏溶了,才推給薑懲,這下他反而不敢喝了。
看他這反應,黃老頭冷哼一聲,又拿了塊冰糖含在嘴裏嘬著,不屑道:“要不是看你這小臉煞白,一點血色都沒有,我才懶得關心你,不喝拉倒,愛要不要。說正事吧,你想知道什麼。”
薑懲來了精神,“藥的進貨渠道,你之前都是通過什麼方式購藥的,現在還能買到嗎?”
“之前都是蘭大夫給開藥,她會親自上門來給阿囡看病,症狀嚴重了,或者減輕了,吃的藥都不太一樣,後來她突然不來了,我也聯係不上她,隻能拿著以前阿囡吃完的藥盒去網上買。”
“網上?是正規的網店嗎?”
“哎,我也不懂什麼網店不網店的,阿囡她爸爸說,那藥盒上印著網址呢,他登上去以後,能在網上選藥,他就是按照阿囡以前吃的藥買的,網上有的藥便宜,有的藥貴了點兒,但總比買不著,阿囡沒藥吃要好。”
“那藥量要怎麼控製呢?在這之前,蘭……蘭大夫不是會告訴你們用法用量嗎?”
“都在說明書上寫著呢,阿囡她爸爸會按照她的體重換算要吃多少,對門老楊以前也是,自從蘭大夫不來了以後,我們兩家就一起買藥,還能拚一拚,省點兒快遞錢。”
“這個網址可以給我嗎?”
黃老頭點點頭,進屋去拿了個空藥盒,薑懲本來想拍照留證,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機還不能開機呢,黃老頭白他一眼,“把盒拿走吧,反正留著也沒什麼大用,不過你可不能給別人,聽見沒有。”
薑懲也沒問他原因,拿著那藥盒研究了半天,又問:“你們從網上買來的藥和蘭大夫給的一樣嗎?”
“一樣的,都一樣,包裝、藥片大小、吃法用量都沒差別,有的還能便宜幾十塊錢,我懷疑那蘭大夫可能是個藥販子,低價進了貨,再高價賣給我們,賺中間的差價呢,沒準兒就是因為被發現了,裝不下去了才不聯係我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