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祈求(1 / 2)

“我想起了那雙鬼眼的主人。”薑懲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篤定道:“我見過他。”

“在爆炸現場嗎?”晏歸問道。

而薑懲卻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宋玉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少頃,他從頭開始了敘述:“在進入現場後發生的事情與我們此前的推測出入不大, 老梁開槍從背後打傷了我, 那時候我雖然知道是他幹的, 卻並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敢當著其他人的麵直白去問。”

宋玉祗疑惑道:“按你之前的說法, 在進入現場後不久你就受了傷, 當時你的隊友們應該還和你在一起, 難道就沒有人察覺到不對勁嗎?”

薑懲閉目搖了搖頭,“那時我和老梁在隊伍的最後, 廠房內非常空曠,開了一槍,回聲會從四麵八方傳過來,不是特別有經驗的人很難判斷具體開槍的位置, 而我們之中,資曆最老的就是老梁和萬哥,其他人都是剛入警不久的新人, 甚至還有實習警,所以我覺得, 後來也一直在一起行動的他們兩個,可能是早就商量好的。”

回憶起被自己深信的人背叛這種事對薑懲這樣受過創傷, 很難建立起新的信任關係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煎熬, 交談間, 他覺得自己腰後的傷又疼了起來,痛感就像是會蔓延的一般,逐漸擴散到四肢百骸, 仿佛體內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痛楚。

宋玉祗貼著他的臉,擦去了他額頭上細密汗珠,“慢慢來,別著急。”

其實薑懲已經回憶起事發時的全部細節,隻是麵對是一回事,措辭,再將之敘述出來,對他而言又是另一種折磨。

他蜷起雙腿,把自己抱了起來,兩手插進發間,苦不堪言。

“分歧是在我遇見孫哥的時候發生的,在雲河化工的舊址時,那些似曾相識的畫麵讓我想起了射傷孫哥的場景,在此之前,我一直設法為自己找理由開脫,想了很多種聽起來合乎情理的借口,但在記憶恢複後,我意識到的確是我親手向他舉了槍。”

宋玉祗聞言緊張起來,與他十指交握,追問:“為什麼?”

“因為……”薑懲抿了抿嘴,仰頭深吸一口氣,目無焦距地看著窗外,“因為,他會死。”

這個理由牽強到讓人無法理解,晏歸欲言又止,倒不是因為他良心發現,而是宋玉祗暗地裏踩他的那一腳實在疼得他不想說話。

就這樣沉默許久,薑懲回過神來,接上了他沒說完的話:“我中槍後,隊友把我藏在二樓平台上集裝箱堆砌出的陰暗角落裏,隻要我不發出聲音,其他人是很難察覺到我的。可能是因為失血太多,我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那裏,就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在等待救援之前,我必須做點什麼,所以我開始往二層內移動。我受了傷,走不快,傷的位置雖然不致命,卻很耽誤事,疼起來的時候連手腳都不聽使喚,幾乎是連走帶爬地行動。然後,我找到了孫辰,他孤身撞見了幾個毒販的交易,就像懸吊在雲河化工的那具骸骨一樣被吊了起來,脖子上挨了一刀,傷了動脈,卻沒割斷氣管,皮肉外翻著,血不停的從傷口裏湧出來,將死未死的樣子,看起來很恐怖……”

即使在之後的多年裏,薑懲身心兩方麵的承受能力都已經大大提高,但在身臨其境回到那段記憶裏時,那種刻骨銘心的恐懼仍然難以忘懷。

晏歸很沒腦子地問了一句:“他都那麼慘了,你為什麼還要動手?難道是因為你想快點了結他的痛苦?”話音剛落,就被宋玉祗瞪了回來。

薑懲哽咽道:“他被注射了毒品,那些人沒有一擊斃命就是為了折磨他、折辱他,就像當初被吊在鍾樓上血盡氣竭死去的江住一樣!我射擊綁住他的繩索,隻是想把他放下來查看他的傷勢,但是……小童也開了槍,而且他那一槍正中心髒,雖然不是當場死亡,但是孫哥他……也沒遭太多罪。”

想起戰友死在眼前的一幕,薑懲痛不欲生,他竭力想將那一幕逐出腦海,可隻要閉上眼,就會重現戰友淒慘的死狀,滿目刺眼的血色,鼻息間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逼壓得人透不過氣。

宋玉祗拍了拍他的後背,可惜在那樣猙獰的傷疤麵前,這樣的撫慰實在太過無力了。

薑懲啜了口那人遞到他嘴邊的水,搖了搖頭,“來點冰吧,我難受的很。”

這一次宋玉祗沒有用那些三歲小孩都懂的大道理勸他注意身體,而是一反常態地縱容了他,那幾顆碎冰適時地緩解了薑懲體內的燥熱,說起話來,聲音也清了不少。

“孫哥比我們早一些入警,在支隊的年頭比我們長,比老梁溫和,比萬哥隨性,所以我們幾個剛從學校裏出來的新人都喜歡跟著他,尤其是小童,每天都跟在他屁股後麵走來走去,像長不大似的,可以說,他和孫哥的關係是最好的,我不相信他會無緣無故殺了孫哥。”

“那你覺得,他為什麼會這麼做?”宋玉祗問的很隱晦。

薑懲舔了舔嘴唇,“我想,有很多原因,或許是覺著他活不成了,勉強吊著一口氣,也隻是延續了痛苦,又或是認為他會成為我們的負累,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各自逃命說不定還能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拖著一個傷重毒發的人,確實很難逃出生天,何況當時我也受了影響行動的傷,情況簡直不能更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