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彌漫著一股子濃烈的泡麵味, 憋氣憋了足有半分鍾的薑懲終於忍無可忍搖下了車窗,探出頭去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胃裏翻湧著, 一個勁兒往上犯惡心, 終於扛不住身體的不適, 朝外幹嘔了幾聲。
罪魁禍首周懸正捧著他的老壇酸菜牛肉麵,把最後一口鹵蛋咽了下去, 抬起胳膊一戳宋玉祗, “你小子行啊, 真看不出來,在家這幾天是備孕去了?真牛啊, 能讓鐵樹開花、公雞下蛋,什麼時候教教我?”
宋玉祗拍了拍薑懲的背,那人臉色煞白,一臉精盡人亡的樣, 抬腿一腳把周懸踹下了車,“滾出去吃去,我聞不了這個味。”
堂堂禁毒總隊周副總隊長淪落到了隻能坐在馬路邊解決午飯的地步, 喝完最後一口湯,才拍拍手上了車, “行吧,我大人有大量, 不跟你們計較, 關於爆炸案的嫌疑人呢, 他的確是死了,就像我發給你們的照片一樣,人是麵朝下倒在地上窒息而死的, 我覺得你們應該也想到了兩個月以前的白雲藥廠爆炸案,嫌疑人也是這麼個詭異的死法,不過嚴格來說,那起案子的嫌疑人是被淤泥和積水灌入口鼻溺死的,可這回現場的地麵可是平坦又幹燥的,我說一個大活人在不足四公分深的泥坑裏溺死,和在陸地上平白無故窒息而死的離譜程度不相上下,你們應該沒什麼意見吧。”
薑懲把那照片反複看了幾次,都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宋玉祗問:“確定這是第一現場嗎?”
“當然,就在距離公安醫院不遠的一個建築工地,他陳屍的位置是工地用來堆放鋼筋沙土等建築材料的角落,為了防止有人偷賣材料,開發商特意在那裏安了監控攝像頭,清清楚楚拍到嫌疑人自己走了進去,然後倒地、掙紮、斷氣的全過程,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人靠近他,確實是第一現場,也確實不像他殺。”
“倒地掙紮?這反應,像是中毒。”
“的確,經過法醫解剖,我們從他體內……”剛說到一半,周懸突然發現薑懲看他的眼神十分怪異,想到之前的遭遇,他拍了拍那人的肩,“別太敏感,並不是所有法醫都像安息和殷故一樣,犯罪者畢竟是少數。”
“我知道,你們從他體內發現了什麼?”
“提取到了一種特殊的物質,苯/丙/胺類似物,和常見的毒品一樣,都屬於精神藥品的範疇,但目前在黑市上還沒有這種藥品的相關信息流出,我們在化驗出其具體成分和分子式之前,給它取了一個代號——‘寒鴉’。”
薑懲心亂如麻,正煩躁地用手機拍著大腿,聽他這話動作一頓,“‘寒鴉’?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鴉片是近現代把人類拉向痛苦深淵的一大元凶,而這次發現的新型毒品,很有可能讓現代緝毒事業陷入同樣的困境,所以上麵決定用這個綽號稱呼它。”周懸的臉上滿是無奈,看得出來,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好了,頂著濃重的黑眼圈,下巴上的胡茬也無暇打理,儼然老了十歲,“巧的是,從許裔安家中搜出的部分成分尚不能確定的藥品中,有一種淡綠色的膏狀物與‘寒鴉’的成分高度相似,實驗室還在進一步檢測,如果確定兩者是同一種東西,那麼許裔安很可能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不過以許裔安目前的狀態,想讓他開口的難度極大,薑懲並不認為當日車禍後許裔安丟出這條線索是因為良心發現,想要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如果他對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想要將功補過,或讓警方及時止損,分明有無數機會對警方和盤托出實情,但看周懸這一臉不爽,顯然警方在審訊方麵沒有什麼新的進展,所以薑懲更加確信,許裔安提供的並非幫助,而是交易。
宋玉祗問:“我們有機會見他嗎?”
周懸噘了噘嘴,“除非你們能原地獲得律師的從業資格,否則以你們現在這敏感的身份,不被懷疑就要謝天謝地了。”
“這倒是不急,我們還有備選方案。”
薑懲對宋玉祗使了個眼色,那人便下車去聯係宋慎思了。
在他打電話的時候,周懸關心道:“這幾天你感覺怎麼樣,我給你推薦的人,有沒有解決你的問題?”
想到凱爾那不著調的樣子,薑懲就恨不得把這小子按在地上打,不過現在他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處理這些私人恩怨,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算是有吧,十年前那場爆炸案中的經曆,大概想起了九成。”
“這麼厲害?”周懸驚歎道,“我聽阿晏說過,通過心理催眠的方式進行記憶封存是一種很冒險的做法,成功率很低,對當事人的心理素質也有很高的要求,好處就是一旦成功,雖然在正常狀態下會忘記關於某一個時間點或時間段的所有記憶,但當記憶被喚醒時,就會像剛剛親身經曆過一樣,任何微末的細節隻要親眼見證過都會回想起來,大腦簡直可以堪比電腦。我本來以為,這種玄乎的法子隻存在於小說或電影裏,沒想到現實中居然真的有可能發生,真他媽帶勁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