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宋玉祗失蹤已經過去了一周, 薑懲整天茶不思飯不想,醒來的第二天就去了省廳,把專案組那論斤稱的幾大箱卷宗都看了遍, 每天合眼的時間加起來都不超過兩個小時, 睡個十幾分鍾就會被噩夢驚醒, 要麼就是被倒流進喉管的淚水給嗆醒。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焦慮,唯獨他自己嘴硬不承認, 從前孔雀一樣愛惜羽毛, 走哪兒都開屏的人, 現在憔悴得像是要枯萎了一樣。
周懸是眼睜睜看著他從前兩天的幹勁滿滿,到發現線索不足, 精力都耗在了複盤上,所有的信心都被絕望消磨,變成現在這副心灰意冷的模樣,這種滋味周懸深有體會, 作為過來人,他於心不忍,終於在薑懲快到極限的那天跟他談了心。
打從醫院出來, 薑懲就住進了專案組的辦公室,要不是還有沈觀惦記著他, 一天七八遍的給他輸液檢查,怕是熬不過兩天, 他就得躺進icu。
看他那不吃不喝, 不眠不休的樣子, 他接過了沈觀今天第六次送進門去卻又原封不動端回來的白粥,反手鎖起了門。
他走到薑懲身邊,輕輕敲了敲桌沿, 埋首案卷中的那人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敷衍道:“我知道了,等下就吃,先放那兒吧。”
“放?放哪兒。”周懸對著那卷宗堆成了山的桌子和附近的地板,連他下腳的地方都沒有,無奈歎了口氣,幹脆一屁股坐在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案卷和紙箱上。
“薑懲,聽我說兩句話行不行?”
薑懲在紙上寫寫畫畫,似乎沒聽到他說什麼。
“你理我一下,給我個反應。”
“你說,我聽著呢。”
周懸忍無可忍,抽走了他手裏的筆,那人反手要來搶,他一巴掌抽了過去,順帶一推那人的腦門,“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兒!現在所有人都在為找到宋玉祗而努力,不是隻有你一個人著急上火!你現在這副死出是什麼意思,是專案組消極怠工,還是市局、省廳對不住你?所有人都在加班加點連軸轉,楊靄從來到雁息協助調查這兩個月以來,就沒在床上睡過一個安穩覺,你們隊裏的狄箴三天前加入專案組,到現在隻睡了四個小時,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在找到他的同時不犧牲你這個中堅力量,可你現在在做什麼!”
薑懲麵色慘白,眼神迷離地望著周懸,後者索性抓著他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對他吼道:“假如現在我們得到了宋玉祗的消息,急需警方救援,難道你能拖著這副殘軀傷體去把他救回來嗎?你他媽動動腦子仔細回憶,哪一次你出了事,他不是立刻出現在你麵前的,難道你就忍心讓他陷入那樣孤立無援的絕望嗎?你要是真的狠得下心,薑懲,我隻能說,你愛他,遠不及他愛你。”
薑懲的鼻翼抽動著,眼尾的紅暈擴至眼眶,抿得嘴唇發白,是一副隨時都可能崩潰的模樣。
周懸鬆了手,把他又放回了椅子裏,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說道:“剛剛都是氣話,不狠罵你這麼一通,你是醒不過來的,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對你這個傷員好點兒,不過你鑽進死胡同的時候是真氣人,一看到你,我就想到從前那個偏執的自己,想揍你,又覺著揍了你的話,就是在否定從前的自己。”
“周哥……”
“哎,別哭啊,多大的老男人了,別跟我來這套,我可懶得哄你,你這麼叫我我害怕,你還不如罵我,讓我心裏還能好受點兒。來,張嘴,喝粥。”他舀了一勺粥喂到了薑懲嘴邊,那人歪了歪頭想避開,他又“嘶”了一聲,“你別逼著我抽你啊,我知道你現在心情焦慮還有點兒抑鬱,確實會有厭食的反應,但你是個警察,你得支棱起來,要是真就這麼廢了,我瞧不起你!”
見薑懲自己拿了勺子,周懸倍感欣慰,就跟伺候老佛爺的宮女一樣,在旁捧著粥碗小心侍候著。
“給你說個事吧,我們家附近有個小超市,老板娘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兒女都不在她身邊,就養了一橘一白兩隻小土貓作伴兒,那兩隻貓關係特別好,雖然都是撿來的,但從來不打架,沒有野貓那一身匪氣,特別聽話懂事,住在一個屋簷下,太太平平的享受著老太太平分給它們的東西。前些日子,橘貓被人偷走了,白貓沒了玩伴,就跟你現在的情況一樣,老太太被逼的沒辦法了,就在小店外麵掛了牌子,求偷貓的人能把她的貓還回來,說那隻貓不在了,她這隻貓也不吃飯了。我就覺著特別心酸,一看到你那茶飯不思的樣子,我就知道,其實你就是那隻白貓。”
薑懲小口喝著粥,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懸又重複了一遍:“你就是那隻孤零零的白貓。很多時候,被留下的那個才是最痛苦的,我聽說過你們的事,要我說句公道話,這就是你的報應,過去那麼多次,你把他一個人丟下,讓他嚐過無數次這樣的苦,體會這樣的痛和無奈,今天輪到你,你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