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懲想, 在那隔著他和宋玉祗的門關上的時候,那人心裏大概是恐懼痛苦又絕望的。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手術台上,沒能見到自己最後一麵,一定會成為那人永遠的遺憾。
他對自己說, 哪怕是為了不讓那人愧疚終生, 也該給他陪在自己身邊的權力, 其實他也清楚,自己多半也是有害怕的意思在裏麵的。
不論如何,他都希望那人能陪在自己身邊——不管這一夢睡去,他究竟還能否睜開眼來。
被狄箴放了進來的宋玉祗立刻衝到薑懲身邊,握住他滿是鮮血的手, 將他冰涼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 用眼神哀求著什麼。
薑懲勉強地朝他勾了勾嘴角, “聽話,就在這兒乖乖等著, 不準給別人麻煩。”
宋玉祗連連點頭, 隨後就看著蕭始給他注射了麻醉劑,讓他沉沉睡去。
房間裏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讓人直犯惡心, 蕭始皺著眉頭開始檢查薑懲身上的傷,他問:“有人是b型血嗎?”
“我我我!”狄箴忙答道,“我是,需要給薑哥輸血嗎?”
“正好,貧血嗎?”
“不,我身體棒得很,抽多少都行!”
“楊靄,過來壓著薑懲的傷口, 像我這樣子,拇指壓住近心端,中斷血流,千萬別讓他持續失血,不然別人有再多的血都不夠他用。”說罷他便開始準備采血工具,同時對外麵招呼了一聲。
江倦和周懸相互攙扶著走了進來,他一邊挽著袖子,一邊提醒道:“附近傳來了槍聲,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攻進寨子,這裏的寨民看形勢不對都躲進了山裏,現在這偌大的寨子裏隻剩下我們了,保險起見,還是應該盡快撤離。”
江倦看了眼一動不動守在薑懲身邊的宋玉祗,搖頭歎了口氣,讓蕭始給他也采了血。
“原本是為了保險起見才來的,沒想到我們幾個移動血包還都派上了用場。”蕭始給自己也綁上了壓脈帶,邊指導楊靄的手法,邊把采血針紮進了自己的血管裏。
周懸手臂受傷,沒法幫他們進行急救處理,隻能去看了看宋玉祗的情況,他試著碰了碰那人,卻見宋玉祗目不轉睛地盯著薑懲,連點反應都沒有,這下倒是不用擔心他發瘋傷人了,可惜沒人能高興得起來。
“別擔心,這麼多人都在想辦法救他,他會沒事的。”
宋玉祗看了他一眼,又匆匆移回目光,周懸覺著他一定是想說話的,觀察了半天,他也確實動著唇,無聲說著些什麼,或許隻有薑懲能感受得到吧。
三人都抽了400的血備用,蕭始給薑懲輸了血,進行全麵消毒後,便開始為薑懲手術,先縫合了他腹部撕裂的傷口,而後著手對他開放骨折的肋骨進行複位,由於傷勢過於嚴重複雜,在體外處理幾乎是不可能的,蕭始沒忍住罵了聲:“操!把人打成這樣,真他媽是畜生!”
好在罪魁禍首在幾小時前就已經腦袋開花了,這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心理安慰。
剛抽了血的江倦有些發昏,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周懸扶了一把穩住他,本以為他到宋玉祗身前是打算安撫一下這個還沒有完全恢複的倒黴蛋,可當江倦揚起手來,“啪”的給了那人一巴掌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聲音倒不是很響亮,隔著那鋼製的止咬器,宋玉祗未必覺著有多疼,但江倦的手一定不好受。
周懸還想勸他別這麼暴力,話還沒出口,就見江倦抓著宋玉祗的左手舉了起來。
“你在對他施暴的時候,他卻在為你戴上戒指。一個負傷的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站上決鬥場,抱著必死的決心,去麵對戰無不勝的強大敵人,你怎麼能那樣對他?”
“江倦!”
江倦無視了周懸的阻攔,又道:“這些話本不該我說,但我要是不說,你怕是永遠也不會知道,近身格鬥時全靠一雙腿占據優勢來保命的他,在擂台上一次都沒有對你抬過腿,明知道自己可能沒命,他都舍不得對你動手,逼命的時候也在用力抱住你,你欠他的,是一條命!”
宋玉祗低下頭去,感受到掌心的手指在抽搐,他輕輕捏了捏薑懲的手。
蕭始又爆了句粗口,“操!傷的太重了,這裏沒有條件治療粉碎性骨折。”
為了複位斷骨,他隻能在傷處附近開出切口,到達骨性胸廓,稍微有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要在骨骼複位後用鋼板或者記憶金屬做內固定,否則就算複位,斷骨也很可能對身體造成二次傷害,一旦導致血氣胸或肺挫傷,甚至是損傷心髒,傷者一定會有生命危險,而且大概率是救不回來的。
“我沒有材料,進行不了複位內固定術,隻能暫時複位,用胸帶固定,我們什麼時候能離開這鬼地方?”
“可能……”
沒等江倦給出答案,突如其來一聲巨響帶著劇烈的震顫襲來,幾乎要掀翻他們所在的房子。
宋玉祗第一反應就是按住薑懲,蕭始在穩住身形之後也迅速為薑懲縫合傷口,用繃帶打結固定胸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