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口中的好消息, 在眾人聽來並不怎麼值得高興,如果百裏述的人突然撤退,而且沒有帶上江倦這個可能礙事的累贅,大概率是因為突發緊急狀況, 讓他們無暇顧及這個人質。
或者更殘酷一些, 江倦很可能已經被他們處決, 已經沒有再帶上一具屍體的必要。
聽了這話,薑懲哪裏還冷靜得下來,非讓宋玉祗扶著他出門一探究竟。
看到他這反應,希爾為自己沒能及時解釋清楚狀況而感到自責,一時著急更不會說他不擅長的語言了, 便借凱爾之口翻譯道:
“我的意思是說, 江現在是安全的, 我雖然不知道百裏和他的‘17’為什麼撤離,但在他們離開後, 又有一夥人進入了教堂, 抬出了受傷的江。他們不同於其他來爭奪貨物的團夥,明顯是有紀律的, 在他們之中, 我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中國人,呃……凱爾給我看過他照片的。”
凱爾從手機裏翻出了一張證件照,希爾指認就是此人絕對沒錯,所有人都看清了照片上的那張臉——白空。
這個時候白空的出現無疑是給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希爾又道:“我跟蹤他們走了一段,本來是想盡早給你們傳遞消息的,但是通信網被破壞了,我不好失聯太久, 隻能先回來,他們是朝著邊境方向離開的,看起來不像有惡意的樣子,等江醒過來,應該會主動聯係你們的。”
周懸鬆了口氣,“我會想辦法聯係他們的,依我看,暫時不要輕舉妄動,還是先保護好我們自己,有傷的治傷,沒傷的休息,先把狀態調整好了,才有精力去麵對意外。”
他安排好眾人今晚輪流守夜,便拉走了梁明華,兩人到角落裏不知商量著什麼,留下格格不入的陳安與其他人相互瞪眼。
遠處槍炮聲此起彼伏,看來又一場激烈的武裝衝突發生了,聽著聲音還遠,戰火暫時不會波及到他們這裏,眾人便抓緊趁著奢侈的休息時間各自收拾。
維恩還記著陳安痛揍自己一頓的仇,對他冷嘲熱諷,而狄箴對這個共同的敵人也沒什麼好感,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搭著腔損人,把陳安本就陰沉的臉色說得更加難看。
在床上動也不敢亂動的躺了兩天,渾身的肌肉和骨頭都快僵死了,趁著這個起身的機會,薑懲便讓宋玉祗扶著自己坐在了院裏避風的地方,把無所事事閑看熱鬧的人都打發走了,隻留下了陳安一人。
宋玉祗不放心他跟對方獨處,硬是不肯走,薑懲無可奈何,隻好把他留下,歪著身子靠在椅子上,抓著他的手腕不放,生怕他哪根筋沒搭對就要衝上去咬人的脖子,有自己控製著他,哪怕是看在不能把他掀個人仰馬翻,再去鬼門關繞一圈的份兒上,他的狼崽子也會消停點。
薑懲對滿臉寫著謹慎的陳安笑笑,“別這麼看著我,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們,但我現在是個沒有任何威脅性的人,別說你動動手指,就是吹陣稍微大點兒的風我都站不住,對我這麼提防實在沒什麼必要。”
“我不是在提防你。”陳安瞥了宋玉祗一眼,對上那人不善的目光,又不屑地看向了薑懲,“有什麼話就快說,別浪費我的時間。”
“你是中國人。”薑懲的話並非疑問,而是陳述。
“是。”
“為什麼會跟著老梁在金三角打拚?他這個人不是很能相信外人,尤其是賊窩裏的苗子,除非,你已經在他身邊陪了他很多年。”
陳安瞥了他一眼,手裏把玩著一把匕首,好像隨時都可以讓它落在薑懲的脖子上,宋玉祗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周遭凝滯的空氣幾乎快讓薑懲窒息了。
“我最討厭你這種說話抑揚頓挫,看上去深不可測的人了。”
“抱歉,體虛,不止說話,我連呼吸都很疼,難免說半句就得停下來緩半句,真的不是為了故意讓你難受,麻煩體諒一下,我也盡量控製。”
他的確有為此克製身體本能反應的意思,多多少少表現出了誠意,這讓在人心險惡的黑市裏掙紮了多年的陳安深感意外,由著這個男人的特殊身份,回憶起了在人生和平的前幾年中所感受到的人性中那些善良又發光的部分。
他的態度也有些許緩和,“不用。你說得對,我確實跟了他很多年,你有什麼話可以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我覺得你可以知道的事情當然會告訴你,但你不該知道的部分,就算問了,也不可能說。”
薑懲輕歎一聲,“我對你們這些年在金三角的罪行一點兒都不感興趣,當我想通老梁決心化身‘行刑人’的目的時,就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是以惡製惡,以暴製暴,已經不是警察的職責範圍,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滿懷正義感,願為了人民利益去力爭善果的公仆了。”
“我不同意你這個說法,或許他的一些做法與你的堅持相悖,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正義感,更不代表他就是錯的。”
“我不想爭執這個問題,可以告訴我這些年老梁為了他的目的都做了什麼,而你又為什麼協助他嗎?”
“無可奉告。”
“那麼,我來說吧。”薑懲在宋玉祗的幫助下稍稍挪了個姿勢,呼吸更順暢了一些,微微泛著青灰的臉色也好了許多,“我來替你說,梁明華在金三角奪權的目的,是為了有實力、有資本接近百裏述,拿到他所掌握的藥品資源,也是為了避免今天這場悲劇的發生。他和百裏述之間應該是有交易的,隻不過雙方都不夠坦誠,百裏述出賣了他,在他隱姓埋名假死了十年後,用他的警槍作為最有力的證據,將一條亡魂重新推到了警方視線中,而他也違背了與百裏述的約定,沒有毫無保留地將我拱手送上,而是把可以間接達到目的的小玉子送到了他麵前。”
一想到宋玉祗麵臨的未知未來,薑懲根本控製不住心裏的恐懼,抓著那人的力道更緊了些,指尖都透著青白,恨不得就此把他融入骨血,再不讓人傷他分毫。
這片逆鱗永遠是他不容被觸犯的弱點,絕無容忍的餘地。
看著宋玉祗死守在薑懲身邊,寸步不肯離開的模樣,陳安眼角微微抽動,“難道真像傳言說的,你們兩個是……”
“如果是指我們兩個的感情的話,我可以聲明一下,傳言都是真的。”
陳安看兩人的眼神愈發怪異,也許是覺著兩個男人在一起真的是太怪了,索性轉過身去不再直視他們兩個,“確實有交易,原本老梁距離拿到‘綠水鬼’的純品隻有一步之遙,可那畜生臨交易時反了水,把藥一滴不剩的打進了你姘頭的身體裏,老梁和他十年來相互依存又相互製約的關係,也不過是為他換到了回程幾天並行的陪伴罷了,大多時候他還昏睡不醒,到最後我們能為你……你們做的都很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