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閃電帶來的銀光之中,尤銅拎著一條軟綿綿的黑影,翻身而入,帶進來一條水跡。
水跡還混合著大量的血跡,血被雨水衝淡,成了一條粉紅色的河流,像砸了滿地的胭脂。
尤銅將黑影捆成了一條菜花蛇,兩隻手的手腕謔開指長的口子,甚至能看到往外翻的白骨。
將人往地上一扔,尤銅很自覺的去點了燈,關了窗。
地上的水漬很快就彙聚成了一個小型湖泊,黑影無力的掙紮兩下,嘴被尤銅堵住,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不知是想求饒還是叫痛。
解時雨俯身看的仔細,發現這人年輕,而且是張小白臉,隻是因為被放了血,蒙上了一層灰白,頭發濕漉漉的貼著頭皮,一看就打不起精神來。
“長的還不錯。”
尤銅愣愣的往地上看了一眼,又疑惑的看解時雨一眼,顯然沒看出來這小子哪裏不錯。
就這,跟個嫖客似的,哪裏不錯?
解時雨相驢似的將刺客看完,招呼尤銅上前。
尤銅一向想的多,左看右看,覺得自己站著太高,坐著太遠,於是將刺客翻過去,一屁股坐在人後背上:“您說。”
刺客本來還強留著一點意識,被他這麼一坐,直接暈了過去。
解時雨在大風雨中,對著尤銅如此如此吩咐一番,說完之後,她目光炯炯道:“明白了嗎?”
尤銅點頭表示明白,再看解時雨坐在椅子裏,像個久經風雨的老太君,心想她和陸卿雲,一個真閻王,一個假觀音,絕配。
而解時雨,卻在想節姑。
她想節姑若是一株花草,那麼現在就輪到她來澆灌、修剪了。
這麼長的時間,她研究假畫似的研究節姑,目光如同一粒種子,深深鑽入節姑的腦袋,在對方的腦子裏深耕細作,為的就是這一刻。
她看一眼外麵未曾停歇的暴風雨,很坦然的道:“去吧,現在正是時候。”
節姑不知自己已經是刀俎上的魚,在雷電交加中睡的很不舒坦,不停翻滾。
開窗,是風雨夾擊,不開窗,就又濕又熱,一動不動也會出一身黏膩的薄汗。
可蘇嬤嬤怕她傷風,不許她開窗,就這麼黏糊糊的睡了半夜,她實在睡不著。
“蘇媽媽?”
夜深,無人應她,就連睡在腳踏上的丫鬟都熟睡過去,熟睡的奇怪,近乎於昏迷。
“蠢豬!”節姑踢一腳丫鬟,自己爬了起來,趿拉著鞋,費力撐開窗戶。
一開窗,立刻有千百條風夾著樹葉席卷而入,掀起她的衣袖,攪亂床帳,吹響門簾,將屋中悶熱一掃而空。
節姑被這一陣涼意吹的十分痛快,身上的汗意迅速消退,變得清清爽爽,隻是雨點劈頭蓋臉的打進來,讓人無法兩全。
就在她準備關窗之際,忽然一條黑影從張牙舞爪的樹影中摔了下來。
撲通一聲,將節姑嚇得一個哆嗦,張嘴就要叫,那條黑影卻掙紮著抬起了臉,叫了一聲:“救命。”
他的聲音徹底淹沒在風雨中,一點也沒吹進節姑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