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時雨從屋子裏挪動到了院子裏,小鶴戰戰兢兢從尤銅和吳影身邊繞過,給她上茶。
解時雨端了茶杯,端到一半,動作定住。
陸卿雲從月亮門走出,穿一身緋色離地五寸團領衫,當胸一隻威風凜凜的雄獅,雄獅反射了月光,凶猛的要猙獰而出,夜風揚起他的黑色披風,如同一團巨大的雲。
他走近了,從尤銅手裏提過燈,掩著火光細看解時雨:“頭皮破了?”
解時雨點頭:“沒事,我頭發多,擦過藥了。”
陸卿雲將燈遞給尤銅,坐在解時雨麵前,不必他說,小鶴已經按吩咐端上來一大碗雞絲湯麵和月餅,茶也是溫的。
她是第一次見到陸卿雲,膽戰心驚的差點打破碗,本來該陸鳴蟬來的,可是陸鳴蟬說睡就睡,嘴裏還塞著個雞腿。
陸卿雲吃東西快,也很利索,一大碗熱騰騰的麵吃完,解時雨還在啃月餅。
她放下月餅,疲憊的指了指不遠處的屍體:“是解臣。”
陸卿雲拿過她吃了大半的月餅,鯨吞入腹,神情放軟:“斬草不除根,就是如此。”
解時雨“嗯”了一聲,覺得自己若是解臣,也會不死不休。
垂下濃密的睫毛,她自我反省:“我疏忽了,沒想到他會這麼大手筆。”
她能容忍自己有一次的失敗,但是不能一直失敗。
陸卿雲笑道:“你若是萬無一失,我反倒要害怕你了。”
這世上萬無一失的人,都是讓人害怕的。
解時雨又問他:“您不是才回來嗎?怎麼知道他會動手?”
她感覺他這四位隨從仙氣飄飄,來無影去無蹤,出現的恰到好處。
“恰巧了,”陸卿雲靠向椅背:“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解時雨想了想:“我不打算報官,想把幾顆人頭給解臣送過去。”
說完,她就去看陸卿雲的神色,他不說話,沉默的凝視著自己,大眼睛裏露出來一點溫和,很是玄妙。
玄妙過後,他的眼睛裏露出一點笑意,言簡意賅的開了口:“很好。”
說完,他揮一揮手,讓四個隨從全都背過身去,往前府下身,和解時雨之間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隻是一握,隨後又放開了。
“我要由南往北走一趟公差,一直到雲州為止,不一定能活著回來,來跟你道個別。”
他說完就走,披風揚成了一團烈火,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解時雨呆呆的一動不動,傻在了原地,隨後反應過來,猛地站起來,往前追出一步,力道之大,竟然將太師椅撞的一歪。
很快,她又停住腳步,這一握,握出了她滿臉的血色,連帶著手都像是泡在了熱水裏,一瞬間血脈通暢,脹痛無比。
扶住椅子把手,她慢慢坐下,兩隻手狠狠交叉在一起,捏出了幾塊青色。
深呼吸,再深呼吸。
將冰涼的夜風吞進肺裏,然而一顆心依舊是在身上亂滾亂撞,撞的她呼吸不過來,肺都要炸了。
她知道這一握代表著什麼。
陸卿雲也知道。
這一握,真的驚到了她。
陸鳴蟬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圍著她問東問西,然而她一個字都沒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