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時雨沒見莊景和鄭賀,隻留下了那一大車禮物。
到過年那一天,這天底下的任何人都將萬千鬥誌、煩惱收藏妥帖,等過完年再拿出來算賬。
陸鳴蟬是脫韁的野馬,一刻也不肯消停,府上清淨,不合他心意,正好看到鄭賀的馬車從巷子口路過,他立刻就提著一串用藥線串好的炮仗奔了過去。
“世子爺,”他張手攔下馬車,“進來喝杯茶?”
鄭賀見到他就跟見到鬼一樣,想讓車夫趕緊走,但陸鳴蟬的言行舉止完全無法預料,一個不留神,就已經趁著馬車要走不走的瞬間爬上了馬車。
鄭賀深吸一口氣:“喝茶就不必了......”
陸鳴蟬不理會他的拒絕,看他襆頭上懸著金銀箔羅彩製成的幡勝,便問他:“你從宮裏出來?”
鄭賀連忙點頭:“我就不去你那裏喝茶了,家裏還等著我......”
這茶,他不敢喝。
雖然莊景和他說解時雨端莊大氣的姑娘,但他一想到解時雨送他的那一盒上好胭脂水粉,立刻就覺得要被臊死,連京城都快呆不下去了。
這樣不聲不響的手段,在他眼裏,解時雨已經和這座宅子化為一體,都能張嘴噬人。
陸鳴蟬卻不許他不同意,使出十八般武藝往下拉扯他,生拉硬拽地把他拉進了角門。
一進門,鄭賀先打了個哆嗦。
放眼望去,全是繁華景象,大紅燈籠一個接一個,春聯、福字貼的到處都是,可眼睛所見的這一場繁華盛宴,耳朵卻背道而馳,沒能聽到相匹配的聲音。
這簡直就是一座紙紮屋。
這個念頭一起,他先打了個寒顫。
好在這府上還是有活人的,他先是見到了小鶴,小鶴麵色紅潤,胸脯屁股鼓成了葫蘆,絕不是死人能有的氣色,他才鬆了口氣。
見到過小鶴之後,他就見到了解時雨。
解時雨在一片燈火之中,衝他微微一笑,立刻笑的他腿肚子轉筋,站成了一塊木頭。
按理說解時雨並不可怕,今夜是除夕,她更是和顏悅色,又有陸鳴蟬在,鄭賀這害怕,實在是沒道理。
鄭賀也知道自己沒道理,尤其是他為了彌補那點不足的陽剛之氣,惡霸似的在京城行走多年,怎麼會怕了一個姑娘。
可不知怎麼,他一看到解時雨那張低眉斂目的觀音像,立刻聯想到了毫無活氣的紙紮人。
守門的是吳影,尤銅因為胖了不少被承光帶走了,他看一眼神情古怪的鄭賀,側身讓開。
陸鳴蟬連拉帶拽的將鄭賀帶了進去:“姑娘,我一出門就碰上他了!”
鄭賀連忙擺手:“路過而已。”
這時候小鶴上了茶,他趕緊端起茶杯往嘴裏灌,好緩解尷尬,喝完之後他發現解姑娘估計是不講究吃喝的,還是陳茶。
陸鳴蟬立在他身邊,請示解時雨:“我想出去玩一玩,和鄭世子。”
鄭賀看他乖的出奇,和打自己的時候判若兩人,仿佛是鬼上身,又默默喝了口茶。
這宅子邪門,還是不買為好。
他這裏一驚一乍的嚇唬自己,陸鳴蟬就已經得了允許,當即拉著他的手就要走。
鄭賀逃脫不了陸鳴蟬的魔爪,站起來告辭,臨走前,忽然扭捏著問:“解姑娘,我、其實我也不是怪胎,那件事,請你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