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日頭剛好,安南鎮的府衙外停著輛低調又奢華的馬車。
裴述從外麵趕來,迎上了那從馬車上走下的女人,“下官裴述,見過穆王妃。”
“免了。”被婢女扶下來的女人雖著了一身素衣,但那迎著日光走來的麵容端莊典雅,氣質高貴。眉宇之間卻是能看出那久居上位者獨有的淩厲眼神,像是春日冷雨抬眸輕撇。
蘇荷被婢女扶著快步走到裴述麵前衝著人抬了抬手,腳步未停,“隨本宮進來。”
“是。”
裴述拱手一禮,直起腰身跟上前去。
府衙正廳內,蘇荷坐於上首高位,仔細端詳了一番下首站著的一身玄黑色衣衫的裴述,“陛下下旨的時候,本宮本是不信,現在在這裏見到了裴大人,像是做夢了一樣。”她抬手用錦帕擦了擦薄汗,輕笑了一聲,“誰又能想到此前權傾朝野的相爺,現如今在這小小的安南鎮之中當個知縣。”
短短的一句話,譏諷之意盡顯。
裴述也不惱,麵上含笑的聽著。
穆王妃蘇荷將人瞧了一眼,捏著絹帕朝著四周的看了看,“你說說陛下也真是的,不就是和了個離嗎?怎麼好好的把相爺貶到這麼個地方,這地方哎呦。”
她嫌棄的擰了眉,像是想到了什麼,捏了帕子掩鼻,問出聲來,“瞧本宮這記性,本宮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裴大人未來郢都之前,便是這安南鎮的人吧。”
裴述微微頷首,“正是。”
蘇荷:“現在令尊可還在?”
裴述:“家父尚在。”
蘇荷嗯了一聲,出聲叮囑裴述道:“陛下一貫信任於你,裴大人在這裏多做事,興許陛下哪天一高興,便又將裴大人召回郢都了。令尊想必年事已高,也該讓你父親少為裴大人操心一些才是。”
“王妃說的是。”
裴述直起腰身來,看向那個坐在高座上的女人,反問出聲,“不知此次穆王妃前來所為何事?”
“哎呦,跟裴大人一聊竟是差點把正事給忘了。”穆王妃微微蹙眉,隨後衝著裴述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裴大人應該清楚,下個月就是陛下壽辰。”
裴述沒說話。
蘇荷再次開口,“這穆王府早些年無意之中得了一副壽春圖,便想著這一次趁著陛下大壽,將這壽春圖獻給陛下。”
裴述垂眸,“壽春圖乃是上佳的繡品,此物贈與陛下,穆王府定能拔得頭籌。”
“本來是這麼個理。”蘇荷生意一頓,再次出聲,“可就在幾天前,穆王府進了小賊,將那壽春圖給劃破了。”
原來竟是為了此。
裴述手指摩挲著指上翠玉板紙,出了聲,“王妃想修福此作?”
“不錯。”蘇荷觀察者裴述麵色,“本宮聽說寧姑娘也來了這安南鎮,裴大人與之到底是有一場夫妻緣分,不如……”
“我們已經和離了。”裴述出聲打斷了蘇荷的話。
蘇荷看著裴述冷下來的麵色,攥緊了手上的絹帕,“裴述,夫妻一場,你的要求她不會不答應。再者,你若是將此事辦成本宮或可為你在陛下麵前美言幾句。”
“穆王妃。”裴述突然抬眸看向她。
好看的眉眼之中,染著一抹冷淡疏色,“裴述自問與穆王府並未有什麼交集,倒是晚清與穆王府之間私交甚深。既是如此,王妃既然已經知道晚清在這安南鎮,想必已經給晚清寫了信。”
他唇瓣輕勾,“而王妃現如今既找到了下官這裏,想必是晚清拒絕了您的要求。”
蘇荷差點拍桌而起。
裴述口中的所謂的猜想竟是同現實分毫不差。
今晨,她在收到了寧晚清的回信後,就有些坐不住了。
梁國,論繡工,寧晚清敢說第二,便是沒有人敢說第一。她的這個首富全是靠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那開在皇城內的織雲閣,深受宮中的喜歡。
這壽春圖早半個月便是被她有意無意的給傳進了宮裏,傳到了皇後的耳朵裏。宮中皇後與陛下新婚燕爾,這壽春圖上繡著的正是帝後恩愛和睦之景。
若是此番能博得梁帝歡心,那久爭不下的兵權一事,倒是可博上一博,可若是黃了,她為她的穆白鋪的所有的路就都涼了!
若不是因為此,蘇荷也不會親自從郢都跑來這裏,也不會舔著臉去求裴述!
誰人不知,裴述當政的那幾年和穆王府不對付。
此時,隱瞞的事情被揭穿,也幸得她冷靜自持,麵上還未顯露出太過於慌亂的表情。
蘇荷清了清嗓子,解釋出聲,“晚清那丫頭道自己太忙,本宮瞧著,她似乎是想在這安南鎮重新開上一間織錦鋪子。”她聲音一頓,再次道:“這忙裏忙外的隻有她一個人,也怪本宮沒有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