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街坊鄰居說起, 這安南鎮裴家老宅是裴述考了狀元衣錦還鄉之後給重新蓋的。
院子三進院,瞧著裏麵結構,倒是有些講究。
院子中陳設, 擺件都透著書香門第應有的刻板, 陳舊的模樣,與商人出身的寧家一比,寧家就像是個暴發戶一般,全然沒有裴家來的底蘊深厚。
婢女抬手推開門, 衝著寧晚清躬身一拜,“寧姑娘,老太爺請您在此稍候片刻。”
“多謝。”寧晚清衝著人微微頷首,隨後便是邁步走進。
這間屋子倒是挺大,裏外兩間, 敞亮的很。屋內陳設皆用實木紅布,看上去倒是頗有一股子喜慶的氛圍, 有點像婚房?
寧晚清微微蹙眉繞了一圈,就發現屋內陳設成雙成對,像是特意擺的。
寧晚清抬手將放在桌子上的杯子拿起,就聽見屋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 聲音響亮,讓她一驚。
寧晚清將杯子放下快步走出去,迎麵就正撞上朝著裏屋都進來的裴述。
風風火火,著急忙慌的, 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胳膊被人緊緊的抓住,寧晚清有些吃疼的皺緊眉頭看著裴述,“裴述?”
裴述將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見人沒有受傷之後方才長舒了一口氣, “沒受傷就行,沒受傷就行。”
“疼。”
寧晚清一句話讓裴述慌忙的將手從她手臂上鬆開,向後退了一步。
寧晚清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你怎麼在這?”
“連櫻說你被帶走了。”裴述想到此皺緊了眉頭。
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他本來不想讓裴家插手,可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到最後還是驚動了裴老太爺,還在沒告訴他之前,將人帶來了這裏。
想到此,裴述眉頭就皺的更緊。
他邁步上前,一手拉過寧晚清的胳膊就帶著人朝著外麵走去,“走,跟我回去。”
“欸。”寧晚清看著裴述拉著她的手,問出聲來,“你們家老太爺說讓我在這等他。”
“你別信他。”
裴述的話音剛落,兩個人同時就聽見了門外房門落鎖的聲音。
寧晚清心中咯噔了一聲,看了一眼裴述,兩個人快步的朝著門口趕去。
手拉上房門,卻發現已經拉扯不開了。
聽聲音,外麵好像已經被鎖了。
寧晚清抬手拍了拍門,“喂?有人嗎?把門打開!”
聲音穿透門外,卻是無人應答。
寧晚清回身看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裴述,“怎麼回事?”
“鎖了。”裴述將抱著的手臂鬆開,聲色微沉,“看來今天晚上我們就隻能待在這裏了。”
寧晚清:“?????”
寧晚清眉頭蹙的更緊,她將屋子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又快步走到一旁窗戶跟前,抬手用力扯了扯,卻是發現窗戶竟然也拉扯不動。
就這麼一會工夫,這間屋子就成了一間密室,簡直是插翅難逃。
寧晚清叉著腰,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會再沒反應過來,自己被坑了,這幾年怕是白混了。
她回頭看了裴述一眼,“現在怎麼辦?”
裴述尋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看來就隻能等到明日了。”
寧晚清看著飛快坐在那神情鎮定,還有心思喝茶的裴述,就氣不打一處來,“不是,我說你們家老太爺到底知不知道我們和離了?”
“知道。”
要是不知道就不至於把他們關在這裏了。
裴述給寧晚清也倒了一杯茶水遞到她麵前,“喏,坐下來歇會。”
寧晚清看了被遞到麵前的茶杯,抬手接過猛灌了一口茶水,就一屁股坐在了裴述的桌子旁邊,茶杯重重的磕在麵前的桌子上,顯然是氣得不輕。
裴述盯著她麵色,衝著人開了口,“別生氣,我待我家老太爺,給你賠個不是。”
屋內熏香讓人鎮定,裴述的聲音柔和清淺,像是當真有這個能力,將她蕩漾的心湖給撫平。
寧晚清手指扣了扣,轉過頭將人看了一眼。
窗外未落的陽光照射進屋內,照在兩個人中間的桌子上,透過光芒,她能看見他清俊的側臉,一如往昔。
曾記得,三年前,他們二人成婚那晚,似是也是如此這般境地。
那時,屋內紅燭明豔,屋外賓客滿座。
頭頂琉璃燈懸掛於頂,寧府正廳燈火輝煌。銅獸香爐擺放在廳堂正中央,煙氣嫋嫋盤旋而上,薰香撲鼻。地上紅毯鋪就,紅帳翻飛,紅燭灼燃映襯著廳堂正中央的大紅喜字格外醒目。
一對新人,燈下對坐。
猶記得那時一身紅衣的謝昭,眉目如星,姿態謙和有禮,而她就坐在一旁,兩個都顯得有些局促。
她爹娘去世的早,從未有人教過她,成婚那日到底該如何做,如何討的夫君歡心。縱然她知道這是一場契約,但依舊有著女子剛出閣的緊張。
“你……”
寧晚清站在屋中,半晌也沒將後麵要說的半句話說完。手中攪動著的絹帕被攥的皺巴巴的不成樣子。
裴述坐在一旁,低垂了眉眼看向她的手,隨後視線移開看著她,“不困嗎?”
“不困。”
實際上困得要死。
但一想到要同一個陌生的人同床共枕,倒是還不如醒著。
寧晚清的心思還沒轉動完,坐在一旁的裴述卻是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將她發上的金釵取下。
“你做什麼?”寧晚清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的站起身。
裴述卻是將手按在她肩頭,聲色柔和輕緩,“別動。”
寧晚清當真沒敢再動,僵硬了整個身子,老老實實的就端坐在那。像是生怕她一動,裴述就能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一般。
然而裴述就站在她身後,動作輕輕柔柔的將她頭上帶著沉重的鳳冠取下,放在一旁。
“困了就去睡覺吧。”
“我不困。”寧晚清撐著有些打架的眼皮子,“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裴述卻是在她的視線當中從一側的櫃子裏抱出了一床被子鋪在地上。
寧晚清皺緊了眉頭,“你做什麼?”
裴述將地鋪鋪好,直起腰身來,“你睡床去,我睡這裏。”
寧晚清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琉璃燈光之下,那張清冷的麵容之上,染了一抹紅暈。
這個時候再拒絕,就有一些欲蓋彌彰的意味了,她快步走到床榻邊,和衣而臥。
第一次僵硬的身體如一座山一般的側躺在旁,她睜著眼睛看著麵前的牆壁。
半晌,她聽見身後再次響起謝昭的聲音,“別擔心,我不碰你。”
溫柔的語調如春水融冰,如微風拂麵。
寧晚清攥緊了被子角,悶悶的嗯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溫柔優雅的嗓音讓她放下了戒備,最後,在燭火灼然明亮的屋內,睡著了。
將神思抽回,寧晚清攏在長袖當中的手微微曲起。
她飛快的抽回視線,站起身來,“我再去看看有沒有法子出去。”
裴述看著有些慌亂起身的寧晚清,突然想知道她剛剛到底想到了什麼。
夜幕降臨,寧晚清有些餓。
她坐在椅子上,垮了一張臉,“我不出去,讓我吃口飯總行吧。我真後悔,我中午竟然沒有多吃點。”
裴述給人削了一個蘋果遞到她手邊,“先吃一個?”
實在是餓的沒法,寧晚清將蘋果從裴述手中拿過,咬了一口。
“我去看看。”裴述擦了擦手站起身,剛走到門邊,似乎是聽到了門外開鎖的聲音。
寧晚清起身,追出去,就看見緊閉著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打開。
婢女端著食盒遞給裴述,“少爺,這是老太爺讓我給您的。”
裴述掀開蓋子看了一眼,就看見寧晚清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裴述捏著手中食盒,一個手刀過去,就將婢女劈暈在地。
寧晚清拿著蘋果樂了,走到裴述跟前給人豎起了大拇指,“好樣的。”
“走走走,出去了。”
寧晚清加快了腳下步子,衝著門外走。
腳步剛跨過門檻,麵前就堵了一麵人牆。
突然,手中的蘋果它不香了。
“夫人請回吧。”
“誰是你們家夫人,我們已經和離了!你們這是綁架!放我出去。”
寧晚清說著就要朝著外麵擠,卻是兩個壯漢給架著回了屋子。
看著麵前的門再次被關上,寧晚清死了的心都有了。
她將手中的蘋果核咬斷,一回頭就看見裴述已經將菜擺到了桌子上。
寧晚清提著裙子蹬蹬磴的走過去,皺著眉看向裴述,“你剛剛怎麼不幫我?”
裴述將碗筷放好,“我打不過。”
寧晚清:“……”
裴述:“老太爺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將我們關在這,就斷然不會讓我們離開。”
寧晚清眯起了一雙眼睛看向這一臉分外平靜的人,“裴述。”
聽見寧晚清喚,裴述嗯了一聲,直起腰來,“怎麼了?”
寧晚清仔仔細細的將人打量了一番,叉了腰問出聲,“我怎麼看你似乎很想留在這。”
裴述單手撐著桌子,偏頭將人看著,“那你願意跟我一起留在這嗎?”
裴述竟然沒反駁???
這是……當真……想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