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歡兒,若有來世,你便尋個衣食無憂的住戶,安生過日子吧。“

床邊一位衣著邋遢的老者緩緩擦拭著眼淚,顫抖著雙手為床上少女蓋上白布。

“你走開”

屋內突然闖進一位瘦削少年,怒瞪著雙眼,粗暴的將老者手中白布搶過。

“老於頭,我姐姐隻不過是被馬揚了一下,怎麼可能會死!你個老糊塗,要發昏回家去,別來這兒跳神!”

少年紅著眼護住少女,心中回想起以往姐弟倆相處時光,不禁哭喊搖晃叫道:“是你說要將我帶到京都,是你說那裏繁華似錦,也是你告訴我我們到了那兒會越來越好,你不要一直睡著啊,你起來,你起來啊!”

耳邊的嘈雜聲逐漸放大,哭喊聲與斥責聲交織到一塊兒,頭部劇烈的疼痛感襲來,常歡不自覺的輕呼出來。

“嘶--”

聽到響動的兩個人猛然停止了動作,不約而同的望向少女。

她記得,是她算錯了炸彈爆炸的半徑,在逃離那片禁區的時候被劇烈波幅衝擊過來的碎片刺入大腦,這樣來說的話,應該沒有機會被評為烈士了吧?

哎等等,烈士?那她現在是...

常歡驚恐的睜開雙眼,但刺眼的白光迅速令她眯上眼睛。

“姐姐!”

“歡兒!”

少年與老者同時叫出聲,欣喜的扶住正掙紮坐起的常歡。

常歡詫異的看著兩人,常尋?於伯?她怎麼會認識他們?

這裏是?這裏是?這裏是...

這裏是一個亂世。

頭腦中侵襲而來的記憶令常歡絕望的得出一個結論。而眼前這兩人,一位是他的親弟弟常尋,另一位是曾經受她已故父母的恩惠,一直照顧常家姐弟的鄰居老於。常歡坐起身,呆呆地望著麵前發黴的茅草牆,若有若無的腐臭氣息充斥鼻腔。

常尋伸出手在姐姐麵前晃了晃,但常歡呆滯的眼神絲毫無晃動跡象。

“糟了!姐姐怕不是被踢壞腦子了吧?”

“臭小子,說什麼呢。”常歡抓住他的手,輕輕的放在一旁。

“於伯,這些日子,麻煩你了。”常歡記憶裏的常尋,聽話是聽話,但自從父母過世後,常尋除了聽她這個姐姐的話,鮮少能聽從他人的話語。這孩子又是個急性子,這些天怕是苦了於伯了。

於伯擦了擦濕潤的眼眶,口中連稱無妨。常家夫婦在世時,這對姐弟倒也衣食無憂,也時常接濟著他這個腿疾的老兒,幫他驅逐小攤子前偶爾鬧事的市井混混,

若無他們,他的小諾子也不可能平安長大,也不知他的小諾子在軍中過的怎樣,想到這兒,於伯胸口一悶。

“我去給歡兒熬些粥,小尋子好好照看著,我去去就來。”

常尋點頭稱是,滿眼心疼的望著常歡

“姐姐,都怪我無用“

常歡搖搖頭,“幹你何事,姐姐吉人天相,這不醒過來了嗎?你不是小孩子了,餘伯腿腳不方便,你去幫幫他。“

常尋猶豫了一下,但抵不過常歡的堅持,隻好點點頭,囑咐她好好休息,便轉過身出了門。

常歡起了身,換上床邊那件清洗過度的外衣,緩慢走出屋子。說是屋子,不如說是殘垣斷壁,幾根歪斜的木頭,鋪上一堆發黑的穀草,前幾日落了雨,

現在上麵正散發黴濕味。

她的“家”處於城內的難民堆,而以往的這片地段,乃是安陽城最最繁華的市坊區,一朝戰亂,鐵騎踏入這片淨土,無數百姓,或家破人亡,或舉家遷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