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約莫一刻鍾的模樣,街上的行人開始步履匆匆,臉上抑製不住興奮的表情。空氣中開始彌漫著焦灼的氣息,薑樾隱約聽到“鎮南王”的字眼。
長街遠處依稀顯出三個騎馬的身影,心跳不知何時慢慢加速,就連呼吸也有些許錯亂,薑樾不再克製自己的情緒,丟開話本站在了窗子跟前。
他怎麼樣了?三年未見,她都長高這麼多,想來他會長得更高吧?
他會抬頭嗎?抬頭看到,樓上等候著他的自己?他還記得,小時候說過的話嗎……
“我以後也要像父王和哥哥們一樣,去鎮守邊疆!等我凱旋歸來的時候,月牙兒你就站在樓上,看著我回來好不好?”
“哎呀走開啦!你的馬術還不如我,若是南疆輪到你這種文弱小書生來鎮守,大楚早亡啦!”
…………
不知為何,薑樾隻覺得鼻子微微發酸。他是她幼時最好的玩伴,本以為兩人會一直無憂無慮下去,有一天他卻失去最敬愛的父兄,不得不扛起難以想象的重擔,提劍上戰場。
很快街角的身影就來到了近前,薑樾屏住了呼吸,定睛看去。
與薑立薑謙並排而行的,是一個還未加冠的少年。他的長發高高束起,劍眉尾部,一道撕裂的傷疤直直飛入鬢角,給俊朗的容貌添上一分逼人的氣勢。
他垂下的發絲隨意披灑在銀色鎧甲之上,在日光下反射出微微金光。與柔和的長發相對的,是他沉如點漆的眸子,裏麵散不去的寒意隔著長街直直投射在薑樾眼底。
雖是少年模樣,可臉上的神色卻全然不是曾經的他了。
三人很快走過長街,消失在了另一處地方。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薑樾怔怔的,被身邊的芷萱喚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他怎麼……他怎麼變成了那副模樣……”
芷萱沉默了,她自然也看到了與薑家兩位少爺並行的少年。小姐幼時與鎮南王幼子一起長大,兩人青梅竹馬形影不離,性情也是極相近的。
若是薑樾算三天兩日惹家裏長輩頭疼的,那鎮南王幼子就可稱得上混世魔王!兩人平日裏看上去都是乖乖巧巧的模樣,可隻要黏在一處,便必有事端生出。
家中長輩有意分開兩個孩子,可怎奈他們總有辦法聚在一起——有一回薑樾被關在家裏,鎮南王家的小王爺竟瞞著所有人,鑿開了薑府後牆,直直通到了薑樾的院子裏!
鎮南王大怒,逮著幼子狠狠教訓了一頓,可薑樾卻哭的比誰都慘,仿佛被打了軍棍的人是她一般。
後來兩家也就撒開手去,任由兩個孩子去折騰了。所幸他們搗亂慣了,也惹不出什麼大的麻煩。
再後來……再後來,就是芷萱看到的了。
芷萱不知道,這三年來二人一直有著通信。每次雲南送東西回來,薑謙都會瞞著家裏,去把給小妹的書信帶回來悄悄給她。
一開始信裏還會寫許多,南疆的苦熱、蠻夷的奸猾,失去父兄的痛苦和對未來的期許,洋洋灑灑幾十頁;可慢慢的,信裏內容越來越少,措辭也變得不再像他;到最後,每月一封的書信,便隻是孤零零的幾個字“安好,勿念。”。
唯一不變的,可能就是信封上他對自己的稱呼“月牙兒”了。
薑樾知道,有些東西,他永遠失去了。
“小姐,別再哭了,若是回家被看出來……”
“被看出來如何!”薑樾瞪向她,“我是大了,卻連哭也哭不得了?!”
看到薑樾毫不掩飾的難過,芷萱心裏也是一陣陣發酸,正想再勸上幾句,卻見薑樾睜大了眼睛盯著拐角處的樓梯,淚珠大顆大顆滴落。
“周梓綃,你還知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