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女兒家的初潮是很講究的。因著初潮象征著具備了生育能力,有女孩的人家裏,家家都會在這七日供奉觀音娘娘。七日之內女孩需得吃齋,在初潮完畢後,再由家中長輩在旁,親自將觀音娘娘送走。

另外還有諸多忌諱之處。

除了這七日不沾葷腥、不能出門之外,還與女孩本人的生辰八字有關。薑樾五行屬火,故而在這幾日裏,水是萬萬沾不得的。

這些日子忍得實在難受了,薑樾才能用濕帕子擦一擦臉,更別提想要沐浴。七日之後,身上的月事終於幹淨了,薑樾便迫不及待地喚人準備了熱水,要好好沐浴一番。

“上次從揚州帶回來的玉蘭香瓣用完了,小姐可要換一種用在香湯裏?”

薑樾想起了二哥去年下江南,給她帶回來的各種用於浴時的花瓣,泡在水裏味道雖不錯,可偏生大多數異香濃烈,她隻聞得慣清淡幽雅的玉蘭瓣。

“不要了。”

芷萱想了想,又道:“前些日子不是謝了好多蘭花兒麼,新來咱們園子裏的聽蘭見了可惜,便把花瓣都收了起來,說是做成什麼香油,日後給小姐沐浴用。小姐可要試一試?”

薑樾隻在書上看見過這種東西,聞言不禁詫異:“她還會做這個?”

芷萱笑道:“好歹是秀才書生的女兒,心思巧些也是常有的。”

薑樾感興趣道:“聽說那香油要沐浴時抹在身上,再細細揉開,能讓皮膚滑潤細致,比雪膚霜的效果還要好。你去問問,看做好了沒,若是做好了便讓她來給我試試。”

芷萱細心地替薑樾打理好沐浴的一應用品,便退了出去。

薑樾沐浴時甚少讓人服侍,除了偶爾有下人進來添些熱水,便是自己打理了。她很喜歡泡在熱水裏,靜靜想著自己的事情。

七日未能沾水,如今渾身浸在熱氣騰騰的溫湯裏,讓薑樾整個人一下子放鬆了起來。

半晌,屏風外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小姐,奴婢聽蘭,前來服侍小姐沐浴。”

薑樾正昏昏欲睡著,聞言清醒過來,揚聲道:“進來吧。”

美人春臥碧玉屏風外,腳步輕輕地走進來一個比薑樾年歲稍大的丫頭,生著一副討喜的小臉,卻規規矩矩的十分守禮,薑樾一瞧,便有些喜歡。

“你就是聽蘭?今年多大了?”

聽蘭行了一禮:“回小姐,奴婢今年十四了。”

薑樾見她低頭屏息,回答卻不卑不亢。一想起芷萱同自己說過她善養蘭草,不光能說出名貴蘭草的品種形態,甚至連哪種花兒需如何澆水、怎樣見光,都說的頭頭是道。

如今她又自己鼓搗出了這樣的新鮮東西,薑樾不由佩服得很,衝她笑道:“不必拘謹,我比你還小一歲呢。如此能幹,來緋園服侍,當真委屈你了。”

聽蘭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小姐說笑了。緋園清靜,小姐可親,聽蘭隻覺得在這裏服侍得舒心,並沒有委屈。”

薑樾聽了這話舒心不已,又好奇問:“你做的那香油,可與沈先生《異錄》裏記載過的一樣?”

聽蘭道:“正是此物。香油乃落花精油所製,沐浴時塗抹於肌膚之上,輕輕揉搓,有纖體白肌之效。”

薑樾一聽果然如此,便忙喚她近身,興致勃勃催促道:“快來給我試試。”

隻見聽蘭從手中的木盒裏取出一個白瓷小瓶,不過巴掌大小,打開蓋子之後,便有極淺極淡的蘭花香氣散了出來。

薑樾稍稍直起了身,背過去趴在浴桶邊緣,讓聽蘭在自己後背上動作。

“小姐,初用時可能會有些涼意……”

話音剛落,薑樾便覺得後背上一陣冰冰的,雖然猝不及防,卻意外地感到十分舒適。

聽蘭纖長的手指沾滿亮滑的香油,輕輕覆在薑樾光潔無暇的背上,塗抹開來,瞬時便有更加清幽恬淡的香氣慢慢彌散開來,活躍在氤氳的水汽裏。

“你家就是京城的麼?”安靜的浴室裏,薑樾懶洋洋地問著,“何時來的府上?”

聽蘭手上一邊用力,一邊答道:“奴婢的父親是淮南人,後入京趕考,屢次不第,這才在京城定了居。因著父親生前喜愛侍弄花草,奴婢便跟著學了不少,後來父母都不在了,這才入了薑府。”

薑樾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聽蘭閑聊著,見她後背按得差不多了,便大大方方轉過了身。

自小跟著出身揚州的黃氏,見慣了她擺弄胭脂水粉、香膏香脂,薑樾每次沐浴後也時常未免皮膚幹燥,塗抹些從揚州帶來的脂膏,故而肌膚養得極嫩極白。尤其是未曾見光的部分,如今在昏暗的燭火下,溫潤如玉,淡淡反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