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府的荷花宴,看得出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京中夏日酷熱,這些日子分明不曾下雨,滿池塘裏卻盛放著粉白相間的亭亭雨荷。晶瑩圓潤的水滴被碧盤一般的荷葉托起,隨著池塘中特有的節奏和韻律輕輕擺動,就連嬌嫩明媚的花骨朵上,都沾了點點水意。

荷花池邊上搭了供人休息的涼棚,用新紮的稻草鋪頂,地上鋪著古樸卓然的青石磚,很有一番野趣。

賞荷的小姐們在涼棚中或坐或站,或談天或下棋,或作畫或品茶,若有偶得佳句的,韋府還給備了上好的紙筆供人賦詩題字。

柳如嘉和薑樾在京城的閨秀圈子裏也算是出名,一時她們二人到了,便有不少人圍了上來。

隻不過柳如嘉出名是因為她的才氣和家世,薑樾便是因著她足以讓京城所有閨秀嫉妒的臉了。

“柳姐姐,薑姐姐,你們一貫同三公主交好,今日怎麼不見她過來?”

說話的是京兆尹家小女兒劉若琪,因著上次薑樾同薑槐一道去鎮南王府赴宴,兩人一見如故,如今說話自然隨意了許多。

薑樾奇道:“怎麼一上來不問問我和柳姐姐如何,便問鳴紗到沒到?你這小丫頭,當真不會說話。”

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劉若琪撅嘴不滿道:“哼,不識好人心!”

柳如嘉早已調整好了情緒,此刻一絲不妥也無:“鳴紗和我們不順路,恐怕要過一會兒才來。你尋她有事?”

劉若琪看了看左右,小聲道:“不是我……是薑樾姐姐。四公主從承恩寺回來了,方才我還見著了,就在涼棚那邊。我怕她找薑姐姐的麻煩。”

薑樾和霖瑤的那點矛盾,早在京城大大小小的閨秀口中傳遍了,劉若琪自然是知道的。

薑樾嗤笑了一聲,隻道:“若不是因為她,我也不必在床~上受了好幾個月的罪。你不怕我尋她麻煩,反倒怕她來找我?”

柳如嘉也柔柔道:“此事確實不是你薑姐姐的錯,若琪且放寬心罷。”

三人聚在一起說了會兒話,便聽到有人笑著問候:“如嘉,薑樾,你們來啦。”

來人是韋府今日最出風頭的,也是宮裏敬妃娘娘的親侄女兒,韋玉珠。薑樾同韋玉珠關係一般,隻同柳如嘉一起笑著應了,聽她二人寒暄,自己在邊上跟劉若琪一起嘁嘁喳喳說著悄悄話。

韋玉珠卻對薑樾友好得很:“薑樾今日的花鈿著實有一番巧思,雖不繁複,卻因著這份簡約,越發顯出你本來極好的樣貌。”

尋常人家大多隻有小孩才會點個朱砂痣,可薑樾天生麗質,眉心的朱色隻襯得她膚若凝脂、五官姣好,還有一分難得的俏皮。

薑樾聞言笑著道:“玉珠姐說笑了,姐姐今日穿的流仙裙,才是真真若仙子下凡呢。”

韋玉珠抿嘴一笑,安心受了她這句誇獎。

流仙群是最近幾年京城才流行起來的款式,有窄袖和廣袖之分,隻因其線條流暢自然,穿在少女身上飄飄若仙,故而有了“流仙”這個美名。

一早上被其他閨秀羨慕地圍著,韋玉珠麵上不由得顯出幾分自得:“今年羽衣坊隻做兩身流仙裙,我哥哥去的早,又花了重金才為我訂了一條。”

薑樾也隻應和著,說了兩句好聽的。

她早就聽說韋玉珠的哥哥,是個名聲不怎麼樣的紈絝,可據說對他這個親妹妹還是極好的。

誰料韋玉珠又道:“今日荷花宴上的各色吃食,也是我哥哥準備的。其中有一道碧梗米荷葉燒,清甜軟糯、極為可口,等下我讓人取過來給你嚐嚐可好?”

薑樾心中不耐,暗道誰還沒有個好哥哥?薑立和薑謙慣來寵她得很,別說是什麼碧梗米荷葉燒,就連比珍珠還要珍貴的米,都能給她尋來呢。

可薑樾到底不是故意愛找不痛快的人,聞言也隻笑了笑,故作羨慕了一番。

等韋玉珠走了後,才跟柳如嘉和劉若琪說:“她不是向來自視甚高麼,今日怎麼肯這麼討好我了?”

劉若琪天真嬌憨,隻笑嘻嘻道:“薑樾姐好看唄,要我的話,也願意討好你呢。”

柳如嘉從不愛背後說人長短,今日卻提醒道:“你可防著些罷,她心思也不少。”

薑樾被劉若琪逗得咯咯直笑,拉著柳如嘉的胳膊,隻笑得直不起腰:“若琪太有趣了!”

笑了半天,薑樾又說:“柳姐姐放心吧,這可是在韋家,她韋玉珠避嫌還來不及呢,哪裏敢對我做什麼。”

劉若琪見了薑樾的模樣,越發來了興致,隻把不知從哪學來的俏皮話對著薑樾說了個盡。柳如嘉看著身邊兩個少女無憂無慮的笑顏,嘴角不禁也微微翹了起來,原本壓在心中的陰霾散去不少。

不多時,果然下人送來了一碟小食,瓷白的玉盤上一共兩層,壘著小小的四個糕點,碧綠可愛,甚是討人喜歡。

薑樾笑道:“這便是玉珠姐姐說的碧梗米荷葉燒?看起來好生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