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無關人士都被送走,來自歌德鎮的治安隊在外守夜,其他人全部待在大廳裏,圍繞著格裏威太太的柩木各自靜坐。
雙月被烏雲遮蔽,白色蠟燭上火光隨風搖曳,似乎下一秒就要熄滅。
暗鴉飛過,發出粗啞的聲音,仿佛預示著不祥。
鑲嵌瑩火石的巨大吊燈下,糜陸筆直地站著,懷恩就坐在他旁邊,表情如常,隻是眼中飽含期待。
……
糜陸環視一圈,其餘眾人也在盯著他看。
眼裏有期待,有不安,有冷漠。
唯獨少了該有的悲傷。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藥劑師身上。
“霍恩海姆先生,你昨晚臨睡前和以往一樣喝過咖啡嗎?”他問。
藥劑師點點頭。
“那麼,你和往常一樣加了兩顆糖進去對嗎?”糜陸又問。
霍恩海姆略微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這一點愛麗絲可以作證,她在廚房收拾碗筷時被吩咐去送糖。
“所以說你壓根就沒有昏睡,那麼你就有足夠的時間做些其他事情,對麼?”
還沒等他回答,小勞就激動地站起來。
“果然是你!”
“安靜,小勞倫斯先生。”糜陸轉向霍恩海姆,“回答我,先生,你沒有貴族身份,按照帝國法律,我甚至可以采取一些殘忍的手段撬開你的嘴——所以如實就好,我不會冤枉任何人。我也沒說凶手就是你。”
“我可以相信你嗎?”霍恩海姆反問。
糜陸輕笑,“你還有的選擇嗎?我表現了足夠的誠意。看看你周圍這些仇視的眼神吧,單憑上麵這一句話就足以讓他們失去理智了,現在你隻能相信我,講出實情。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真相這邊,而真相是什麼,你也清楚。最起碼,格裏威太太脖子上沒有勒痕,也未攝入任何毒素成分。”
霍恩海姆緩慢舒了口氣,微微頷首。
“是的,我承認去過伊麗莎白的房間。但是在我離開前她都是正常的。”
糜陸沒有製止,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隻是去和她商議遺囑的事……因為我知道,哪怕她寫了任何對我有利的東西,我也無法拿到一枚銅幣。如你所見。”他環視四周,不屑地哼了聲。“尤其是在這群人眼皮子底下。”
“所以你隻想保住自己的煉金工坊?”
“沒錯,我隻想要它。”
“你撒謊!”小勞又站了起來。
“你明明和那個妓女串通好了,你寫給她的信裏說你要拿到這裏的所有財產,包括荊棘花莊園,然後將其變賣,帶著她遠走高飛!”
霍恩海姆咧嘴一笑,臉上的譏笑愈發濃烈。
“小勞倫斯先生,想必你對愛麗絲小姐說過同樣的話吧?”
“你……你——”
“對一個妓女撒的謊,也能成為審判我的理由嗎?”
“你這個敗類——”
“安靜!”糜陸一巴掌拍在桌上,8點力量讓木桌應聲破碎。
“也好,既然你們倆都站起來了。”他上前,拍拍小勞的肩膀。“那麼不妨也說說有關你的事。”
“小勞倫斯先生,從頭到尾,你都想在我麵前塑造自己‘對這個家盡職盡責,充滿關懷’的孝子形象,不得不說,你的演技實在是太拙劣了。”糜陸笑道:“你連不知道格裏威太太最近在吃什麼、口味偏好如何都不知道,甚至差點挑了一瓶沒解冰的葡萄酒端到餐桌上……”
“你——”
“所以我說,在今天這群人裏,你是最蠢的一個。和他們比起來你差遠了。”
糜陸歎了口氣,無視小勞通紅的臉,接著道:
“十分抱歉,昨天下午我在酒窖門口撞破了你和愛麗絲小姐‘友好交流’的過程,即使沒聽到後來的話,我也能猜到你們在謀劃什麼。
“你們挑了一瓶酒,在裏麵下好昏睡藥劑,然後放在酒窖裏備用,在大家喝到第三瓶酒、晚宴來到高潮時打算換上。
“隻是你沒想到愛麗絲小姐再一次表現出了自己廉價花瓶的實力,失手打翻了酒瓶,激怒了格裏威太太——所以當時您才會表現得那麼憤怒,不是因為她驚擾了你敬愛的母親,而是你們的計劃流產了。
“話說回來,你應該謝謝她。如果不是她一時失手,遊戲在昨天晚上就結束了。”糜陸踱步到小勞身後,戲謔道:“閣下究竟是怎樣愚蠢,才會用一瓶冷到外麵凝結了水珠的葡萄酒來下毒,你連格裏威太太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忌生冷都不知道麼?”
“你,你你胡說八道!”
小勞煞白的臉上突然湧起一抹血色,上前惡狠狠地揪著糜陸。
“既,既然如此,那為什麼我們都會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