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也沒想到,今天天亮前的這三個小時竟然是最近半年以來我睡得最安穩的一次!這半年以來,我一直在同一個夢境中掙紮,沒有一天能安穩地睡上一覺。但今天,我做到了,我在完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睡足了三個小時!要不是那可惡的鬧鍾劈裏啪啦響個不停,我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再多睡幾個小時!這可是我半年來夢寐以求的事!沒想到就這樣失之交臂了!老天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一腳將那討厭的鬧鍾踹到了窗外,我極不情願地爬了起來。
穿上衣服出了臥室,來到客廳,父親已經做好了早餐。
“晨星,你醒了,來,快坐下吃早點。吃完早點就去學校報到吧,今天是大學開學的第一天,你可不能遲到。”
“爸,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的。現在離報到截止的時間還早呢,再說學校離家又不是很遠,下地鐵再換一站路的公交車用不著兩個小時就能到,不用那麼著急的。”
我坐下來吃早點,父親卻沒有一起吃。我也沒有在意,因為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吃早點了。大人們有他們自己的事要做,我們不能總是苛求他們每天都陪我們吃飯。父親一個人要操持整個家,我知道他很忙,也很辛苦,所以我從來都不會太苛求他什麼。我會聽從他的安排,因為他是我的父親,我的長輩,也是我在這個家唯一的親人,還是我最親近的、最尊重的人。
父親的單位周六也要上班,我拒絕了他請假送我的好意,自己提著行禮就出門了。本來學校就不是很遠,也根本沒有必要讓父親送。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難道獨自出個門都不行嗎!
出了家門,路上盡是匆匆的行人,顯然他們都是趕時間的上班一族。街道上雖然人流如梭,但大家誰都不理誰,人雖然多卻顯得非常的冷清,總感覺有些死氣沉沉的。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地鐵站,這裏也不例外,擠滿了人。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終於從潮水般的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擠上了地鐵,累得我一身的臭汗。突然跟這麼多人擠在這狹小的空間,我都有些不能適應了。有時我甚至在想,要是這個世界上隻有我一個人該多好,那時候就不會有人跟我搶車坐了,我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那該多幸福。
坐在地鐵上,聆聽著列車與鐵軌摩擦發出的聲響,世界在此刻顯得是如此的安靜。車上擠滿了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似乎大家都還沒有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我也感覺到有些困了,忍不住就閉上了眼睛。但是,很快我就被一種奇怪的感覺給驚醒了。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它讓我渾身發麻,全身上下眨眼間起滿了雞皮疙瘩。
是四周乘客們的眼神!
我終於發現了真相。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在看我臉上那道永遠無法抹去的傷疤。他們那邪惡的眼神是如此的冰冷,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樣看著我,讓我感覺到背心一陣陣寒意。我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寒冷籠罩了我的全身。
憤怒的我緊握了拳頭,但是,我最終還是沒有膽量把它亮出來。
我很清楚,我是怕了。我根本就連跳出來說一句“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別人臉上因為受傷留下了傷疤嗎!”的勇氣也沒有。懦弱!我隻能用這兩個字來形容現在的我。我好想站出來大聲斥責那些像看猴戲一樣看我的人,可我始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
在那些邪惡的眼光中,我選擇了沉默,低下頭,將臉埋到了懷裏。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膽小,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我知道,自己原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本來短暫的一個多小時的旅程,現在卻因為充滿惡意的窺望而變得好漫長。我坐在地鐵的椅子上,如坐針氈,幾乎就沒有一刻能安寧。那些異樣的目光將我完全淹沒,那種難受的感覺讓我有置身地獄的感覺,總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列車到站,乘客上上下下,可是,幾乎所有路過的人都會瞧上我一眼。我知道自己沒有那麼大的魅力,他們之所以看我,還不是因為我臉上那塊奇特的傷疤。我不知道為什麼世人都喜歡看別人的傷疤!難道這個世界已經無聊到需要通過別人的傷口來撫慰的地步!我不明白,世界上怎麼到處都是變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