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不發1言,等待著自己兒子開口。
袁樞心中也有猶豫,看1眼父親稀疏短短的花白胡須,心中為難。而袁可立神色平靜,不給袁樞1點暗示。
遂,袁樞緩緩開口:“狀元公的法子尚好,然有瑕疵。據臣所知,白銀比黃金方便采挖冶煉。白銀易泛濫,黃金作為新鈔兌換憑依,金銀擠兌是大患,不僅有國中奸商之患,更會受製於外人。”
朱弘昭點著頭,現在他看白銀已經不是當錢了,而是當不能吃的金屬。人家拉來1船金屬換走自己這邊精良的,獨有的貿易品,感覺被欺騙了一樣。
“正因為黃金稀少難冶煉,會導致新鈔發行不充,難以起到貨幣之用。所以,這是不妥當1;其2,新鈔要利於流通,兌換體係要簡單明了。新鈔按黃金與銀兌換,過於繁複,會導致新鈔發行受阻。也是同樣的道理,有人能拿白銀換走新鈔,再以鈔兌走黃金,讓大策成為笑柄,有損朝廷威嚴。”
話題又回到原點,還是金銀兌換問題,白銀受製於人。
不要懷疑官商的膽量,合起來搞朝廷的錢莊不是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朱弘昭手指搭在扶手上輕敲,歪頭問:“伯應有良策?”
袁樞搖搖頭:“也難,臣隻是提議,能否可行還需詳細調查、推衍。臣的意思是嚴厲打擊民間私鑄,1金兌十銀,1銀千文形成定製。先以金銀幣推行,後發寶鈔,逐步以寶鈔取代金銀幣,收金銀於國庫。嚴酷震懾各方,保證貨幣體係安穩。”
看1眼餘煌,他繼續說:“同時金銀幣要鑄造精美不易仿製,金屬配比要獨特,難以破解,還要便於百姓識別。”
袁樞的金銀互兌體係,與餘煌的金本位一樣,都會遭到市場反彈,就是通常的擠兌手段。
然而最終目的是以紙幣代替金銀,乃至是銅錢。首要問題就是站穩,不能遭遇擠兌9破產。餘煌的金本位缺點就在這裏,黃金被人1股腦提走,國庫沒有黃金發出去的新鈔也沒人敢要。
發行新鈔與黃金掛鉤,講的就是信譽,不能人家擠兌你9關門,這等於自己打臉,不吹而破。
袁樞的金銀互兌體係不怕,直接就是成體係的,你要兌首先要把銀子換成銀幣。銀幣鑄造因為精美問題,成本也不小,可規模越大,越能衝抵成本。隻要你進來兌換,朝廷就是賺錢的。
袁樞的策略問題9出在體係綁的太死,以後很難鬆綁。
宮裏賜下去的節慶銀幣每個重1兩,含銀7錢,其他是合金配方。的確夠精美,畢竟每1枚銀幣鑄造成本9接近1兩。民間想仿造1模一樣,除非大規模開鑄,否則連技術、設備成本都撈不回。
最後,袁樞說:“隻要信用可靠,新鈔終究比金銀幣方便。長久之後,便能取代零碎散銀。”
新鈔站穩腳,也就能逐步投放增發,使得貨幣短缺的情況得以緩解。隻要錢流動起來,誰有功夫來兌換金銀幣?
還是要綁死,綁死最大的好處就是開始時方便立足,難的就是以後解綁。
朱弘昭又看餘煌,餘煌挑眉笑笑:“袁司正所言在理,不過臣也有1點淺見。金銀幣配合銅錢流通時,當禁止民間大宗金銀交易。對紅夷人,要出台別樣措施。勒令夷人於朝廷錢莊處以銀兌換銀幣,逼著他們以新鈔紙幣采購貨物。”
這條件不算難,紅夷人為了貿易幾乎什麼喪盡天良,不要臉皮的事情都做了,隻要能貿易,這點虧他們願意吃。供求關係擺在那裏,現在隻有大明能提供上好絲綢、好茶、瓷器,乃至是鐵器。
不要以為大明以前鑄不出好炮9以為大明沒有好鋼,好鋼那麼值錢,給丘8用豈不是糟踐了?
朱弘昭覺得不錯,看向袁可立:“袁公以為如何?”
“各有所長,一時瑜璧。”
先誇一下,袁可立看一眼兒子,繼續說:“然,伯應疏忽了1事。新鈔紙幣要立足,並非要靠這金銀互兌體係才成。狀元郎的意見也是中肯的,畢竟朝廷不同於往日。萬歲聖明,又有幾個宵小不長眼拿著雞蛋碰石頭?故而,為百年之計,臣是讚同狀元郎的。”
是的,袁樞故意忽略了皇帝的威懾力,他隻想早早鋪開這個提議,讓袁可立能看到施行後的前景。
餘煌自然也清楚袁樞的打算,可他不敢保證本朝內能完成紙幣革新大策。當今能壓得住,以後9難說了。所以,他沒有爭。
朱弘昭根本不在意袁樞的小心思,他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完成紙幣改革。
扭頭看了眼背後夕陽,朱弘昭笑道:“持國要穩,不可心急啊。小袁相公之策,是穩妥的,袁公適當采納。還有兩年半的時間,慢慢計議,完善好,這能做核心大策。今日袁公匆匆入京,車馬勞頓9這樣先散了,後日再詳談另外4策。”
袁可立起身告退,今天侍從司都下派出去核軍去了,估計明天侍從司會集議一番。
朱弘昭送袁可立登車,看著父子倆離去,搖搖頭道:“袁家的傳承,也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