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雨點綿綿。
從奉先殿朝官邸走的盧象升與葛麟閑聊著,兩人都是練武的文人,是克製的人。凡是真正的武人,飲酒節製,對自身的控製力很強。
葛麟這個丹陽的舉人,簡直就是個奇葩,1個人可以和十名禁軍甲士對打不落下風,武技超群、氣力綿長拖到後期可以壓著結陣的甲士打,戰鬥力強的不像話,即將轉任將府7品虎賁郎。
兩人身後,跟著兩名甲士護衛。
奉先殿的酒宴,葛麟還不夠資格,雙手負在背後打趣:“今日置辦便服時,聽京裏的人閑聊,說是這場雨毫無征兆,是昨夜風波過甚,河神落淚所致。”
他孤零零1個就遇上盧象升,到現在正式的職務沒任命,官服又沒發下來,不得不借錢置辦1身新衣裳。
“河神?”
盧象升哪會信這些,笑著說:“想來秦淮的河神不頂事,遼王那邊折子遞來,說是要加封嘉陵江靈濟侯為長江龍神。龍神的心思,可是在朝廷,管1個秦淮河神不在話下。”
葛麟搖頭笑笑,見盧象升眉宇間有憂色,他本9不是什麼善於言辭的人,否則也練不出1身好武藝,搖搖頭不再言語。
南京要安排的事情多了去,很多官員所需的官邸不夠,目前像他們這樣無家眷的隻能擠1擠。
皇城東,廢棄的漢王府臨時充作官邸。
盧象升抵達時,他堂弟盧象同已經鋪好被褥,正在銅缽裏生著竹炭燒水。
葛麟性子慵懶,搓了1把臉就盤坐在床榻上打坐運氣,也不要想的太複雜,就是靜心禪定,引導身軀放鬆,為加強睡眠質量做準備。
披著外袍,盧象升坐在桌前看著折子,看不進去。
一些事情涉及到他父母,他就無法靜心。他祖父盧立誌,萬曆十三年舉人,考了半輩子沒中進士就參加吏部會選,曆任南康、儀封兩知縣。他父親盧國霦,宜興秀才,母親李氏。
現在皇帝推恩加官,給他父親盧國霦加官上元知縣。上元知縣,想著就恐怖,今日這事在奉先殿,相府的1名同科行人給他提及了一聲,已經選了人選,就差明日製好官職告身後去宜興通報。
他打算明日一早請求皇帝收回這個推恩,借口都想好了,父子同朝為官雖是美談,可他在侍從司,父親在上元縣,等於是他父親上司(應天府尹)的上司(應天巡撫)的上司(通政使司)的上司(侍從司),於孝道、父子綱倫不合。
畢竟3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所謂的“知縣附郭”,就是知縣和知府在同1座城裏,這樣他的1舉1動,都要受到牽製,“疲於奔命”,完全沒有了“父母官”的威風。“附郭省城”就是知縣、知府、巡撫同在1城。附郭京城就不用說了,真的就是孫子命,裝孫子也要挨打。
他父親又是個急脾氣,對很多事情過於天真,他很怕自己父親興衝衝來上任,就‘造5色棒’,捧著1本《大明律》將上上下下得罪到底。
很不巧,相府將這件事情看的比較重要,準備派個重量級的翰林官去宣讀官職任命以及對盧象升母親的誥命。
這個任務下達翰林院,作為宜興人,又是翰林院的實際負責人,周延儒覺得自己責無旁貸呀,結交盧氏,順便回家鄉顯擺顯擺,解解鄉愁誰能說不合適?
今日在奉先殿,周延儒尋盧象升套近乎,盧象升反應平淡,這讓周延儒急了。有朝1日(小螃蟹威武)他的事情敗露,能救他的人在侍從司,相府絕對不會有人給他說話。將府專業不對口,法司又是把他往死裏搞的,能救命的稻草就在侍從司。
他眼中,幾乎各處的眼中,相府的官員都變了,鐵了心跟著皇帝走,實在是狠辣無情。
很久以前,盧象升中2甲進士時,周延儒接觸過盧象升,盧象升也是如此反應,周延儒堂堂狀元公哪能受得了這種冷淡反應?現在形勢比人強,放著盧象升這個同鄉、宜興明道書院的後來校友的大象腿不抱,和自尋死路沒區別。
明道書院屬於東林書院的分院,東林人崛起後,明道書院的山長就是東林人。這裏出來的,自然就是東林嫡係。但也有不是東林身份的,如周延儒9不黨,明麵身份不是東林人。盧象升也不是,他考中舉人前在宜興默默無聞,還不入擇人挑剔的東林視線。
東林書院在常州,早先時候無錫人顧憲成、高攀龍等人在常州的龍城書院講學,這是官學。在這裏立下大旗彙聚人手,傳播名聲。當時常州府知府歐陽東鳳就是東林傾向者,在龍城書院這個官學不好繼續講學後,歐陽東鳳9湊錢在南宋東林書院原址上重修,成為東林人大本營、新據點。
常州地區人文薈萃,科舉成績顯赫。為了進1步發展常州教育事業、培養文化英才,建立專門的書院,延請名師講學,十分必要。
常州有條玉帶河,按風水說,有關常州文昌文運。隆慶年間知府施觀民以地方政要須“拔士之秀異者親課之”,疏浚玉帶河、建龍城書院。
疏浚玉帶河,認為以後這裏會人文日盛。建龍城書院,選諸生之秀者、大儒講課。入選者,人人以為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