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為什麼呢?
太宰治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著修蒼白的臉,第十八次在心裏提出疑問。
這種濃厚的感情究竟從何而來?
明明從相遇到相處的時間加起來甚至沒有超過三個小時。
為什麼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保護我呢?
如果是爛好人,為什麼不去救贖別人呢?為什麼偏偏是我呢?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呢?
太宰治看向左手的手腕,他知道在層層繃帶下是暗紅色的鎖鏈紋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那個印記。
是因為這個嗎?
因為陰差陽錯被我取名,所以才像可以隨意丟棄的工具的一樣對我付出愚蠢的忠誠?
像個沒有自主的武器,誰持有你,你就為誰付出全部?
這種付出是最可笑的。
連情感都沒有的工具,連自我都沒有的武器。
那讓我看看吧。
看看你究竟會做到哪一步。
看看你所堅持的忠誠是如鑽石一樣堅固,還是脆弱到不堪一擊。
看看作為武器的你——
能否讓我感到有趣。
太宰治不自覺撫摸著手腕。不明原因造成的烙印隔著一層繃帶摸上去平坦而光滑,像是根本不存在。指尖觸及暗紅色圖案正中央的鎖銬時,太宰治的腦子裏突然多了些什麼。
關於契約。
關於修。
世間的規則由【書】約束,契約則是屬於【書】的一部分。契約從執念誕生,發起者自願將靈魂奉獻給接收者,而接收者無法拒絕這以靈魂作為囚牢的邀請。發起者隨時隨地均可移動到接收者身邊,而接收者可以關閉這項功能。
跟太宰治想的有所不同,契約並不會塑造人的靈魂,它隻作為橋梁,卻不含任何強迫。甚至除了出現在身邊以外不包括任何技能。
也就是說,修不會因為契約而喜歡太宰治,反而是因為修喜歡太宰治才有了契約。
也就是說,那天汽車墜崖,是修自身的能力將他們瞬移到遠處。
一個人隻能有一種異能,但修,似乎已經擁有了很多不同的能力呢。
“太太宰”
沙啞的字節從病床上的人嘴裏滾出,太宰治收回了心神,微微探身查看修的狀態。
臉頰通紅,發燒燒的。
膚色蒼白,失血失的。
醫生說他剛擁有異能就過度使用,再加上之前拚命造成的舊疾複發,兩者疊加造成髒器破裂,好在港口黑手黨有培養自己的醫療異能者,這才將將把修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太宰治無奈的歎了口氣,曲起食指輕輕敲了敲他的額頭。
“別喊了,叫魂呢。”
斷斷續續的呼喊戛然而止,修的眉頭緊鎖,指尖顫抖著發力想抬起胳膊夠到額上的溫度。
“老實點。”
太宰治沉下嗓音,含著不容置喙的命令。他知道修現在隻是本能在維持生命活動,意識尚處於深度昏迷之中。
果然,聽到太宰治冰冷的警告後修老老實實的不動了,連嘴巴也閉得緊緊的,生怕他生氣似的。
嘖。
太宰治趁左右沒人,又敲了敲修的額頭。
小狗。
我可不是可以成為信仰的存在啊。
等修醒來的時候已經足足過去一周了,中原中也的傷遠沒有修重,早在四天前就出了院。聽說出院當天就跑去跟首領咋咋呼呼說要找機會跟修一決高下。
首領森鷗外也來過一次。
就連尾崎紅葉也來過一次。
但是、但是
修垂著腦袋,整個人散發出頹喪的氣息。
太宰好像一次也沒有來過。
但是。
在向著無盡黑暗沉淪下去的時候,在走了很久很久卻還是一片虛無想要墜落的時候,他明明就聽到了。
聽到太宰治溫柔的對他說話,聽到太宰治低低地笑出聲,聽到太宰治摸了摸他的腦袋。
這些都是幻覺嗎?
是他太過想念引起的幻覺嗎?
修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悶悶地咳嗽幾聲。
門外隱隱傳來說話聲。
“太宰幹部又跟中原幹部一起出任務啊!”
“是啊是啊,看著好般配喔”
“噓!噓!不想活命了是不是!這種想法怎麼可以隨便說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