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趴在桌子上午睡。
耀眼的陽□□勢洶洶地撞向那個側臉俊美的少年,卻被窗簾的軟布擋下大半煞氣,徒留幾縷柔煦的暖意拂過他的臉頰,像是造物主在感歎祂筆下的瑰麗。
一岐日和看著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入了神。
她能從這個毫無情緒波動的同桌身上感覺到被壓抑得極深的感情,這種感情熾熱而危險,如同外表晦暗狀似熄滅的岩漿,內部翻湧的是將一切燃燒殆盡的炙烈。
平淡的瞳孔深處是無盡的黑暗,即使一腔情感盡數付諸於一人,那也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竭盡全力摸索出唯一的亮光。
不是處於對立麵的光明,而是燭火、燈塔,是同屬深淵才能結出的,屬於罪孽的果實。
光明怎麼能救贖黑暗呢?要麼黑暗會被光明灼傷,要麼光明會被黑暗同化,隻有同等黑暗裏才會出現救贖的微光。
修輕而淺的呼吸幾不可聞,若不是胸膛有規律的起伏或許可以被視作死屍。但某一個瞬間,他突然開口,語氣冷靜而平淡,腦袋枕在右胳膊的繃帶上的動作紋絲不動。
“你的午睡就是盯著我看一個小時嗎?”
一岐日和猛地一驚,渾身一顫差點把水杯碰倒。即便是她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對於修而言仍是震耳欲聾的噪音。
他清醒的睜開眼,鎏金的光澤映著蒙了一層紗的日光,如同墜入凡間的神明。可如若望進他的眼底,卻隻能被泥沼與黑暗吞沒。
“對、對不起!!”
耳邊是壓在喉嚨裏的道歉。
修似乎全然不在意,他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從兜裏翻出手機開始自顧自的查看著什麼。一岐日和幾次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都因為這壓抑到幾乎凝固的氣氛咽了回去。
“你認識昨晚那個人,對吧。”
反倒是修先開了口,他的餘光瞥到這位同桌已經蹂/躪手中的手帕將近三分鍾,嘴唇開合了十三次,眼神飄挪了十五次。因此修判斷,如果他不說話,可能這位一岐日和直到放學都說不出有用的信息了。
一岐日和瞬間精神了起來,一掃頹喪的氣息,如果她有尾巴此刻應該已經開始猛烈的搖晃了,她壓低聲音回答。
“是,我認識夜鬥!”
夜鬥神
似乎沒聽說過。
但修可以確信夜鬥不會是無名之輩,那日零星一瞥足以讓他從夜鬥身上窺見惡意,那些深沉又尖銳的,如同刀刃般鋒利的惡意。
那跟他類似的黑暗氣息。
修摸了摸胸口,左手握在右手手腕上。
“有點餓了”
他意味不明的喃喃出聲,幾個簡短的字節被他略微拖長尾音念出時一一蹭過舌尖,卷起無端曖昧的繾綣。
一岐日和沒聽清修在說什麼,她又不敢再問一遍,隻能憋著一口氣閉上了嘴。
課程一如既往的無聊。修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學校裏的課程是枯燥且乏味的紙上談兵,每一個字節他都認識,但組合到一起他就像是被外星人侵入腦子一樣聽不懂。
切。
今天的放學鈴打的格外漫長。
教室的喧嘩隨之響起,冷清的走廊也開始出現湧動的人流。一岐日和對著如一潭死水似的修欲言又止,但還沒等她說些什麼,修已經幹脆利落的起身,像是兩手空空的來那樣,什麼也沒拿的順著人流走遠,一眨眼就沒了人影。
一岐日和站在那望著修隱沒的背影,總覺得要有大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