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上麵一句話,下邊跑斷腿,現在還有誰敢不卯足力氣破案?”紀詢失笑。
近幾年來,寧市在這方麵抓得越發嚴了,早早打出“命案不破,現場不撤”的口號,雖然因此讓刑偵支隊的警力捉襟見肘,幾乎每個刑警都熬油點燈地加班工作,但成效確實有,除去早年的案件外,重大刑事破案率維持在92以上。
這個數據讓紀詢屢次懷疑,袁越不知什麼時候就要猝死在工作崗位上。他勸了人兩句:
“你有時間早點回家休息,免得在辦公室裏就英年早逝,回頭連個烈士都評不上,多虧?”
“這麼擔心我不如回來和我搭檔吧。“
“不要。”紀詢拒絕得幹脆。
“紀詢——”
“三年前我就說過,我不再適合幹這行了。”
“不,你適合。”袁越反駁,“你是我見過最適合幹這行的人。”
紀詢默不作聲。
他不願回答,氣氛就陷入僵滯,袁越跟著沉默一會,將手伸進口袋裏,摸出顆糖果,塞到紀詢手中。
紀詢怔了下,捏捏糖果,想起他剛剛入職時候的事情。
畢竟沒有多少人天生就對死亡和屍體完全免疫,剛加入刑警隊的時候,他有個很嬌氣的小癖好,會在看屍體之前吃顆糖壓一壓。後來有一次出現場的時候忘帶了,那天也背,大夏天的,屍體又過了兩個月才發現,現場的氣味和屍體的模樣都一言難盡,他的狀態也一言難盡。
那次以後,袁越就發現了他的小癖好。再接著,袁越的口袋裏就總裝著兩三顆糖果,去現場之前給他遞一顆,看他心情不好了也給他遞一顆,兩人觀點不同爭執了,事後也給他遞一顆……跟萬用靈丹一樣,算“袁越式”貼心吧。
紀詢把玩著糖果,沒有吃。
袁越索性再拿出一顆,這回直接剝了糖果紙,把糖果塞進紀詢嘴裏,他說:“算了,你不想談這個我們就不說。但當時可是你說的要和我一起當一輩子警察的。”
紀詢含著糖,舔舔唇,甜的,甜到發苦。
是我說的。他在心中應道。那時年少又輕狂,不知道沒有誰能和誰一輩子。
“你應該明白,”他微微恍惚,心中的話瀉出嘴唇,“我邁不過那個坎……”
袁越還想說什麼,目光忽地一轉,停在紀詢身後:“霍隊?”
紀詢轉身,這才發現霍染因站在辦公室大門口,不知看了多久,聽到什麼。
霍染因開了藍牙,很快收到一份文檔。
他看文檔的時間裏,紀詢一抹書本,從長躺椅上坐起來:“我走了。”
“——等等。”
紀詢看向霍染因。
“就這些,沒有其他的了?”霍染因說。
紀詢抽下嘴角,人都氣精神了:“兩條線索嫌少,二十條夠嗎?指望我當個線索製造機呢,怎麼不幹脆一步到位,讓我直接破案再把案卷報告給寫明白了?”
“別生氣,我就是隨便問問。”霍染因難得舒眉一笑,精致的五官綻開時將他冰冷氣質中和,凍土複蘇,春回人間,“我上次態度也不好,既然你拿來了新的線索,這樣吧,我請你吃頓飯,也算賠禮道歉。”
“別了,恐怕食不下咽。”紀詢敷衍一笑,這回腳步不停,一路出了辦公室。
等人消失在視線裏,霍染因臉上的笑容如同畫紙般揭下來。
辦公室裏人不少,他冷著臉,對所有人說:“紀詢肯定藏起了一部分線索,來個和他關係好的,追上去套套話。”
其餘人都看著譚鳴九。
譚鳴九左右看看,摸摸噌亮的光頭:“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麼,雖然我和紀詢關係還成,但這不地道吧,對自己人搞這套幹什麼,既然紀詢說沒——”
放在桌上的本子拍到了譚鳴九的胸口。
那是譚鳴九平日辦案的小本子。
霍染因言簡意賅:“拿著你平常辦案記錄案件訊息的本子追上去,創造個機會,看看他搜的是哪方麵消息。”
“……不信就算了,還釣魚執法啊。”
譚鳴九小聲嘀咕,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他隻能帶著自己的本子追了出去。
紀詢沒走多遠。他來時沒有徹底清醒,也沒吃飯,現在出了警局們,找到個早餐館子,剛剛坐下,門外塑料簾一掀,譚鳴九進來了。
譚鳴九看見他,當時愣住:“真巧啊。”
紀詢:“翹班呢?”
譚鳴九坐到紀詢對麵:“是出門辦案。不能餓著肚子上陣吧?我先過來吃口熱的。這裏的鹹豆花真不錯,來一碗,我請你?”
“別了,我點的已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