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萬鈞甫一出門,看見老二陳榆林在門口等他,也沒覺得奇怪,陳榆林今天很明顯是奔著沈惜言來的,因為陳榆林聽不懂戲,也從不聽戲。

陳榆林遞了一支煙給趙萬鈞,趙萬鈞沒接。

“哈德門,專門給你買的高級香煙。”

趙萬鈞還是不接,陳榆林隻好自己拿了根叼在嘴裏,衝旁邊的隨從吩咐道:“點上。”

隨從劃火柴給陳榆林點了煙,默默退到一旁去了。

趙萬鈞睨著眼問陳榆林:“說吧,打哪兒知道沈惜言的?”

陳榆林一聽,頓時來了勁:“合著你還不知道啊,那位沈公子早成消息販子手裏的香餑餑了,這東直門進西直門出的,可全是他的事。聽說他爸是富甲一方的沈老板,這要是真的,怎麼放心把獨子一人往北平扔?”

沈惜言這段時間出入基本都和趙萬鈞在一起,自然顯眼,而現如今的世道,總容不下一個這麼“招搖”的外人的。

趙萬鈞原先沒想到這茬,讓他的小少爺平白無故遭人打聽了這麼些天。

他眼底閃過鋒利的寒光,沉聲道:“老二,今兒你幹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回去跟其他人說,往敞亮了說,叫他們都離沈惜言遠點,今後誰都不準惦記他!”

趙萬鈞幹起仗來鐵血無情,據說十二歲那年就單槍匹馬配合趙司令剿滅了幾十名馬匪,隨後便念最好的軍校,扛槍上戰場,可謂是年少有為。他原本就是個桀驁的人,平日誰也不吝,再加上有趙麟祥那麼個權勢滔天的父親,冷起臉來,連他們過世的大哥生前都畏他三分,更別提陳榆林這個兄弟間的萬年和事佬了。

陳榆林歎了口氣:“你也別嫌大哥叨叨,你對誰好點,二哥管不著,你看你這些年對青鳶好,二哥說過半句不是沒有?青鳶救過你的命,你雖為了恩情抬舉他,卻也隻在戲台邊上,出了這香園,你倆還是兩個世界的人,怎麼偏偏到沈惜言這兒就拎不清了呢?”

陳榆林年過四十,長趙萬鈞不少,可以說是看著趙萬鈞在軍營裏摸爬滾打起來的,雖說趙萬鈞發脾氣了,但他硬著頭皮也要說下去。

趙萬鈞踢了一腳地上的卵石:“他們不一樣。”

陳榆林聽不懂趙萬鈞這話,他問:“怎麼個不一樣法?一個奔著答謝,一個你上趕著?”

“有的人,一輩子能遇上不少,有的人,遇上了就是一輩子的事。”

陳榆林心中一驚:“你該不會要來真的吧?不能夠啊……”

趙萬鈞沒說話,眼神也沒變。

陳榆林驚得一口煙噴了一半在趙萬鈞臉上:“老九啊,咱哥幾個就屬你這個小的最聰明,最能擔事,二哥本來說不得你什麼,但有些東西玩玩就好了,別拿上台麵給人撞見,不體麵。”

“我的人,自然要擱明麵上,不然總有不長眼的不知道這人是我趙萬鈞看上的,還他媽淨想著欺負他作弄他。”

趙萬鈞臉上隱約在笑,可那笑容卻冷森森的,陳榆林愣是在夏天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不再廢話,走之前將陳榆林嘴裏沒抽完的煙拔.出來,砸進了門口的鐵畚鬥裏。

煙頭橙黃的火星子掙紮著撲騰了兩下,吐了口老長的氣兒,死在六月底的夜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