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書橋聽完,兩隻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垂在身側的手也咻地攥起拳頭,他憋了一臉紅,怎奈未曾在市井廝混過,隻罵出一句“他大爺”來。

沈惜言在旁眼巴巴地瞧著嚴書橋,還指望他能開導開導自己,給自己一點兒啟迪。

誰知嚴書橋卻怒容滿麵地大喝道:“惜言,你罵得好啊!要是我,不光罵他,我還要揍他,我早跟你說過他不是好東西,沒想到他居然,居然如此缺德!”

“連你也覺得我是在罵他啊?我怎麼會罵他呢……”沈惜言托著下巴歎了口氣,“他生我氣了。”

“那不正好嗎?反正你也要回金陵了,不必再與他糾纏。”嚴書橋重重扶住好友的肩,愧疚道,“對不起惜言,讓你在我這兒受委屈了。”

沈惜言拿開嚴書橋的手,定定地說:“可我不想這樣,不想他討厭我,書橋你懂嗎。”

嚴書橋看著沈惜言的雙眼,從憤怒變為疑惑,最後化作震驚:“你該不會也……”

沈惜言沒說話,但那樣子明顯就是默認了。

“別犯傻啊我的沈大少爺,他那是在戲弄你,他仗權欺人!”

“你別總這麼說他,吃人一口水,記人一口井,九爺是大好人,他救過我的命。”

而且還是兩次……

“你就算要報恩,也不該把自個兒貢出去吧!這多荒唐啊。”

沈惜言耷拉下唇角:“書橋,你也覺得男的喜歡男的是怪事對嗎?”

“你忘了蘇宴笙的下場了?”

周遭的空氣忽然沉了下來。

“我沒忘。”沈惜言的語氣竟萬般清醒。

蘇宴笙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談不上記得或遺忘,因為從來存在著,動一下便鑽心,他自己都不敢碰,更別提被別人碰。

當年嚴書橋並未親見那場慘劇,卻清楚記得沈惜言為此夢魘纏身小半月的情形,嚴書橋也知道自己竄上氣頭提了不該提的人,轉而道:“你剛來北平有所不知,你去打聽打聽,究竟多少女子為他癡狂神傷,相思成疾,比如你上回問的那個才女柳如絮,就跟你現在這副德行一樣。讓她們一人添一筆,趙九爺那情債都夠寫好幾本了。”

沈惜言也是個實打實的驢脾氣,聽到嚴書橋這般三番兩次詆毀九爺,立馬心中搓起火來,他高聲辯道:“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事,怎能叫情債?”

兩人聲音一個賽一個大,把小玉都給喊來了:“二少,沈少,夫人要我來問問,你們是不是拌嘴啦?”

嚴書橋立馬換了張笑臉,一把攬住沈惜言的肩:“沒有的事兒,我倆怎麼可能拌嘴?”

沈惜言回攬住嚴書橋:“對啊,我們好著呢。”

小玉站在門縫外頭一臉狐疑,尋思了幾秒便下樓去給嚴夫人回話去了。

小玉一走,兩人便十分默契地一同放開對方,又變回了爭鋒相對的模樣。

嚴書橋算是完全明白了,沈惜言根本就是和那趙九爺你情我願的,現在這倆人正沒事找事呢,好家夥,就他個傻帽兒還認真了。

他長了個牛鼻子似地瞪著沈惜言,至此不願相信他最要好的發小兒竟愛上一個男人,還是他嚴家的克星趙家人。

“沈惜言,你到底要怎樣。”

沈惜言豁出去了,豪言道:“我想娶九爺為妻!”

嚴書橋被沈惜言生猛的話驚到打跌:“你可知趙家是什麼地方,那是龍潭虎穴,趙萬鈞他爸趙麟祥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趙萬鈞又能是個什麼好東西?這兒是北平,不是你能為所欲為的地方。”

沈惜言不悅到了極點,壓低嗓音道:“他爸是他爸,他是他,你為何說話總帶著偏見?”

“成,那咱姑且就不論趙家怎樣,可你是個男兒身不假吧?你倆都沒法兒傳宗接代,他又如何會真心待你?”

嚴書橋一句反問結結實實鑿進了沈惜言本就岌岌可危的心坎兒。中國人最講究傳宗接代,他雖在西方世界吸收了四年多的洋思想,可骨子裏流的還是故國的血統,若真要對抗幾千年來的傳統思想,他就算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