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席貴那日提點之後,沈惜言有意觀察,發現九爺的確較以往忙了不少,時常踏夜而歸,偶爾還帶回一身冷峻肅殺之氣,卻每每在碰到他的時候就消散了。
近來天氣不好,天上烏雲滾滾,掛著一輪病懨懨的月亮。
九爺剛踏入宅門,就見燈籠下一道身影飛奔而來。
他攤開雙臂準備接人,誰成想小家夥卻壓根沒往他身上撲。
“九爺,累了吧累了吧,快把大衣脫下來,回屋泡個熱水澡。”
看著沈惜言一雙熱切誠摯的眼,趙九爺不動聲色地脫下大衣放到沈惜言手上。恰一陣刺骨的寒風刮來,九爺一身單衣差點沒凍出個激靈,咬牙才挺住。
沈惜言未察覺到不妥,在後邊推著九爺往屋裏走,被九爺一把撈進懷裏當暖爐了。
趙萬鈞披著一身寒氣進屋,發現屏風後的熱水已經備好了,旁邊還放了塊香噴噴的洋胰子。
“你叫席貴備的?”
“是我自己備的,你回來的晚,水都冷好幾次了……”
沈惜言甕聲甕氣說完,又想到什麼,立刻解釋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吧。”
趙萬鈞低頭一看,難怪沈惜言一雙褲腿都是濕的。小少爺說這麼詳細,無非是怕他看不出來自己的心意,他心裏門兒清得很。小少爺想一出是一出,他既歡喜又無奈,也不能表露。
“你說我就懂了。”他拍拍沈惜言的屁股,“去把褲子換了,當心著涼。”
半個晚上,沈惜言都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圍著趙九爺飛,由於從沒伺候過人,愣是手忙腳亂累出一身汗來。
趙九爺幾次叫他歇著都沒用,直到把人壓進被窩狠狠治了一頓,才終於消停了。
被窩裏頭的大火剛滅,沈惜言就在趙九爺懷裏呼呼大睡了過去,麵頰的春.色還未褪盡,一大片浮在粉團般的臉上。
趙九爺手癢,點住那雙被親得晶瑩豐潤的唇,低聲道:“小東西,你就在我這兒好好呆著,比來什麼花樣都好。”
沈惜言突然“哼”了一聲。
九爺挑眉道:“怎麼?覺著我說得不對?”
誰知沈惜言嘟囔了句“九爺是壞蛋”,翻了個身繼續沉睡。
趙萬鈞笑了。
得,這是說夢話呢,夢裏還不忘罵他一句,不愧是少爺。
第二日,沈惜言也沒閑著,一大清早就趕在九爺前頭起床了。
趙萬鈞難得沒去軍部,給了沈惜言獻殷勤的好機會——九爺看報他捶腿,九爺澆花他遞水,把下人的活兒全給包攬了一遍,若非九爺攔著,他下一步就要拿著菜刀上廚房做菜去了。
幾天下來,別說宅子裏的丫頭仆役,就連最愛纏沈惜言的大黑背天狼都懵了,它時常獨自蹲坐在院中間,看兩個主人奇怪的互動,看了半天又看不懂,就悶悶不樂地回狗窩裏呆著去了。
是夜,待沈惜言睡著之後,趙萬鈞披上大衣把席貴叫到了外麵,開門見山問他是不是對沈惜言說過什麼。
席貴自知瞞不過九爺通天的手眼,便隻好將那日對沈惜言說的話告知九爺,說到一半就瞧見九爺臉黑了,硬著頭皮才和盤托出。
趙九爺怒道:“我說過,這宅子從今往後就是兩個主子,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小家夥愛瞎想,趙九爺自己都舍不得讓他知道太多事,卻被他手下的管事越俎代庖,搞得好好的小少爺都不會撲棱人了,他怎能不氣?
席貴連忙垂頭道:“九爺,是小的逾矩了,小的願意領罰。”
席貴年過五十,長趙萬鈞一輩,原本挺喜歡沈惜言的,覺得他年紀小,玲瓏剔透,率性無邪,可自打他住進少帥府成了名不正言不順的“少帥夫人”,席貴就無法再像從前那般看待他了,尤其是看到九爺把他捧在手心寵的時候,覺得既荒唐又傷風化,九爺是何等尊貴之軀,竟被個半大小孩兒拿捏住了。可又想到九爺遲早有天要娶個堂堂正正的少奶奶回來,席貴便還是壓下了心頭的憂慮,悶聲伺候沈惜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