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幫發小追人,沈惜言這段時間沒少打聽陸鳳眠的事,他發現大家對這陸二小姐早都是津津樂道了。

說起陸鳳眠,竟還是位奇女子,明明家世顯赫,身份尊貴,卻偏要去做演員,家裏不同意,她便在十六歲時揣著兩塊大洋獨自一人跑去上海,用了兩年的時間成為風靡電影界的“鳳凰花”,讓無數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她卻一個也看不上。多少賢良淑德的婦人指責她是個放浪的瘋女人,說到最後卻又眼含羨意……

然而,陸家二小姐抗婚的逸事還沒個完,坊間又開始盛傳另一檔子稀奇事。

說城郊往西九裏地有個上世紀的機器廠,由於技術沒跟上出了幾次人命事故,建起沒多久就廢棄了,多少年來一直好好扔在那,直到前段時間,竟突然開始半夜鬧鬼了。

一到晚上,總能聽見吱呀吱呀的齒輪轉動聲,像絞肉一樣。聽個屠夫說,他有天半夜路過尿急,正要方便時,廠裏突然傳出慘叫,嚇得他遛著鳥就顛兒了,回家後便高燒三天三夜。

城中老一輩人都說是當年被洋機器吃掉慘死的人變成厲鬼回來索命了,總之怎麼傳怎麼邪乎。

這鬧鬼傳聞不脛而走,未出半月,便再沒人敢往機器廠周邊去了。

沈惜言從香園那兒聽來這個故事之後怕得不行,連吃了五塊桂花糕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噎回去。

青鳶見狀,提議送他回去,被他強撐臉麵拒絕了,結果一路聽著那黃包車的車輪聲,都像是機器廠的齒輪聲,愣是給他顛簸出一身冷汗。

少帥府的書房內,趙萬鈞的一名親信冒著夜色急匆匆趕來。

“報告九爺,經過弟兄們五天密切巡查,機器廠周圍方圓六裏現已無人踏足,您看今晚是否能讓貨和人進廠了?”

趙萬鈞思忖片刻道:“別急,先放一批普通零部件進去。”

“是!我馬上傳令下去。”

親信離開沒多久,沈惜言就回來了,他一路小跑著進了垂花門,見九爺正負手站在廂房前的回廊裏,便一個猛子紮進了九爺懷中。

“怎麼了?”

沈惜言環著九爺的腰,把自己聽來的鬼故事講了一遍,講得那叫一個聲情並茂,差點兒說得九爺都信了。

趙萬鈞看著眼前煞白的小臉,萬萬沒想到自己弄的這出“鬧鬼計”居然把自家小少爺嚇成這樣。他心裏說著罪過,手上卻對投懷送抱的沈惜言愛不釋手。

“怕什麼,就算這世上真有鬼神,有我在它們也不敢來碰你。”

“那你萬一不在呢?你現在每天忙大事,我都快見不著你了。”沈惜言說完便將下巴往趙九爺肩上一擱,像是委屈了。

趙萬鈞聽明白了,小少爺這是嘴上說著怕鬼,心裏其實是在埋怨自己不夠陪他呢。

趙萬鈞撫了撫沈惜言柔軟的發絲:“最近非同往日,先委屈你一陣子,日後想叫我怎麼還都行。”

沈惜言破天荒地沒頂嘴,他乖乖“嗯”了一聲,收緊抱住趙萬鈞的雙臂。

最近九爺時常晚歸,要沈惜言別等他,但沈惜言不肯獨自早睡,總要撐到人回來才放心閉眼。今日好不容易逢到九爺在家,他自然要抱個痛快才行。

他想起當初九爺說不喜歡秦觀那句“豈在朝朝暮暮”,他還罵九爺是個沒文化的,可現在看來,他才是無法接受分離的那一個。

然而比起舍棄朝暮,他更怕九爺會像席貴那樣覺得他是個不懂事的小孩。

所以盡管他愛耍少爺性子,卻唯獨不會強求九爺同他談情說愛。

兩人在良宵中沉默地擁了一會兒,忽覺庭下如積水空明,才發現天上星光大亮。

沈惜言仰頭道:“今天的星星真好看,就像那晚花田裏的螢火蟲。”

“你愛看咱就多看會兒。”

聽聞九爺要陪自己看星星,沈惜言內心那點隱隱的失落頓時一掃而空。

“那顆最亮的就是天狼星吧?早知道該把天狼喊過來,讓它瞧瞧自己的好兄弟。”沈惜言邊說邊看向趙萬鈞,卻發現對方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不曾看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