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與白形成最鮮明刺目的反差。
沈惜言如同被當頭棒喝一般,慌忙蹲下去撿碎瓷片,他垂著頭,幾乎不敢看趙司令。
趙司令幽冷的聲音再次在他頭頂響起:“忘了告訴你,四九城任何人,我都能讓他消失,包括一個三番兩次忤逆我的兒子。”
來自死人的絲絲血腥氣恰在這時從窗外鑽進鼻腔,沈惜言握緊了拳,鋒利的瓷片立刻紮入細嫩的掌心,鮮血順著手腕落進袖口,沈惜言咬緊後槽牙才克製住,沒呼痛出聲。
趙麟祥並沒有怪罪沈惜言摔了他的藥,還弄髒他的褲子,他打開方才那人送來的密信,剛看第一句就皺起了眉,半分鍾後,臉上已然遍布陰寒。
他的好兒子趙萬鈞,居然背著他和洋軍火商來往,足有半年之久。
“王進。”趙司令把王副官喊進來,“推我回書房。”
輪椅吱呀吱呀路過蹲坐在地上的沈惜言的時候,趙司令留下一句:“你就跟這兒住下吧,我也好瞧瞧,趙萬鈞能有多稀罕你。”
沈惜言這才愕然發現,這兒居然是一間臥房,日常用品一應俱全,隻是窗戶都被鐵欄焊死了。
趙司令走後,很快就有個拿槍的人送了創傷藥和紗布過來,擱下就走了,半句話也沒說。
門從外麵被反鎖了,很明顯,趙司令這是把他徹底扣下了,也不知方才那封信裏寫了什麼,但一定與九爺有關。
沈惜言深吸一口氣,一把抽出手心的瓷片,血瞬間湧了出來,忍著劇痛草草給自己上了藥。
他出生便是少爺,哪裏受過這種傷,他抬頭對著窗邊的月亮望了半天,才憋住沒掉眼淚。
第二日,因為手傷作痛,沈惜言醒得很早,躺屍般在床上睜眼到日上三竿。
在這深宅大院中,呼救是毫無意義的,若是把那老惡棍惹毛了,說不定還會落到昨天那人的下場。
十年的親信,他眼都不眨,說殺就殺了。
昨晚目睹的一切,沈惜言隻要稍加回憶便忍不住後背發寒。
沒過多久,昨夜那個拿槍的男人又開鎖進來了,他給沈惜言送了午飯。司令府的飯菜還算豐盛,四菜一湯外加點心,色香味俱全,可沈惜言卻食之無味。
到了傍晚,那人再次準時送來晚飯,竟比午飯還要豐盛,他是不相信趙司令會如此盛情款待他的。
正當沈惜言納悶的時候,那人道:“這些都是二奶奶她們吩咐的,幾位太太要我轉告你,想吃什麼盡管提。”
“我什麼都不想吃,我隻想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顯然,這個問題不會有回答。
對一個打小嬌生慣養、熱愛奔放自由的小少爺來說,這樣的圈禁無疑是場痛苦至極的折磨,度秒如年,唯有想著九爺,才能聊以勇敢度過漆黑漫長的夜。
就這樣渾渾噩噩到了第三天晚上,沈惜言好不容易入睡,卻被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吵醒,他還沒來得及睜眼,門便“砰”一聲被推開。
沈惜言猛地坐起身子,目光與大步走進來的趙萬鈞對了個正著。
“九爺!”
他大喜過望,一下撲倒在地上。
趙萬鈞連忙把人扶了起來,緊張道:“摔哪兒了?”
“我沒事,嗚嗚,你終於來了……”小少爺哽咽地抓住九爺的衣領,卻被九爺握住了手腕。
“你的手,怎麼回事?”
他手上還包著那晚的紗布,邊角的線頭都散了,襤褸不堪。
“我,我摔了趙司令的藥碗,打掃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前天……”
沈惜言欲言又止,此番被抓來司令府軟禁,他終於學乖了一些,眼下顯然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他便沒把那晚的事兒說全。
趙萬鈞眼中風雲湧動,差一點就按不住腰間的槍了,但此地不宜久留,他當即抱起沈惜言往外走。
“手的事兒,回家再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