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揭露沈長河私鑄倒賣銅幣一事,沈惜言是完全知情的,人畢竟是沈惜言親爹,趙萬鈞就是再惱火也不會真的越過沈惜言去懲治。
這半年來,接二連三發生的事幾乎顛覆了沈惜言所有對於父親的認知,在他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在父親心中是怎樣的存在之後,又出了這檔子事,他斷然沒想到沈長河竟不惜賭命也要惡事做盡。
這世道,私鑄錢幣牟利其實遠不止一個人幹,不少達官顯貴也做過此等勾當,鋌而走險後要麼瞞天過海盆滿缽滿,要麼傾家蕩產牢底坐穿。
所以,沈惜言默許了趙萬鈞做的一切,就當沒這個爹了。
一大清早,房間門口吵吵鬧鬧,沈惜言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趙九爺不在房內。
“誰呀?”
他披上衣服,一開門就被撲上來的女人嚇了個清醒,往後退了一步才站穩。
這女人形容憔悴,披頭散發,臉上的脂粉也哭花了,死死抓著沈惜言的褲子不放。
沈惜言看了半天才認出來,她居然是那個趾高氣昂的林菁菁,可現在,哪還有半點兒闊太太的模樣。
“惜言,求求你,讓那個趙九爺放過你父親吧!他病了,在獄中怎麼受得住……”她又尖又紅的指甲掐著沈惜言的腿,把他掐得生疼。
門口兩個守衛麵色尷尬道:“沈少爺,這女人說她是您姨娘,我們也不敢動粗。”
沈惜言聽罷,俯身驚訝道:“哦?聽說你是我姨娘?”
林菁菁死命地點頭:“惜言,沈長河是你親爹,年年是你親弟弟,看在血濃於水的份上,放我們沈家一馬吧!”
好一個“我們沈家”,這是大難臨頭了還想著把他排除在外。
沈惜言直起腰,怒極反笑,居高臨下道:“我怎麼記得我沒有姨娘,更沒有什麼叫年年的弟弟?你說的那個人,他可曾叫過我一聲兄長嗎?”
林菁菁被沈惜言冰冷的話語堵住了哭喊祈求的喉嚨,她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看似軟弱無能任人擺布的孩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沈惜言抽.出腿,林菁菁愣愣地摔坐在一邊。
“把這個瘋子帶走吧,以後任何跟我攀親的,一律是假的,在這金陵,我隻有我奶奶一個親人。”
手下得令,立刻抓住林菁菁往樓梯口拖。
林菁菁見沈惜言當真不念一點親緣之情,尖聲道:“沈惜言,你這個孽種,你如此殘忍,會遭報應的!”
沈惜言原本打算進門了,聽聞這句咒罵,回頭道:“有機會替我轉告他,他說我是災星,那我便克他到底。”
林菁菁刺耳的聲音終於消失在身後,沈惜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繃緊的脊背也放鬆了下來,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沈惜言順勢靠在九爺肩頭:“你回來啦?”
“早回了,看你在教訓人,就沒打攪你。”
方才,沈惜言趕走林菁菁的時候,趙萬鈞就站在不遠處看,怎麼看怎麼喜歡。那朵帶刺的小玫瑰花終於又回來了,又變回了那個從不委屈自個兒的小少爺。
沈惜言看向九爺:“我這麼做,不過分吧?”
“當然不過分,那不過是他們罪有應得。”趙萬鈞說著冷哼一聲,又刮了下沈惜言的鼻子,“就是知道你這小家夥心思純,才留了一手,我若真去整治他們,定會在此基礎上加注千百倍,彌補你無辜受難。”
沈惜言點點頭,心安了下來。
其實,在看到林菁菁淪落至此的時候,他也有過一瞬的心軟,但他又想到若他此生未曾遇見九爺,那淪落至此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沈長河自己造孽,怨不得任何人,而林菁菁與他如此夫妻同心,自然要同甘共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