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與瑣事(上)(1 / 3)

“小雪,我快成怨夫了。”

幸村把水杯放在妻子的手邊,然後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一手敲擊桌麵,一手支著下巴,哀怨地瞅著幸村雪,試圖通過這種辦法來引起妻子的注意。

這些天來,房已然成為幸村雪的固定據點,一旦幸村在別處找不到她,隻消往房一瞧,便能抓到他那位把丈夫拋到腦後的妻子。

幸村第一次結婚——當然,他並不打算結第二次了。雖然沒有相應的經驗,但他多少也清楚這麼一個道理:沒有哪個自願步入婚姻墳墓的妻子會在蜜月期對自己的丈夫愛理不理。

可是,他的小雪就這麼做了。

幸村還清楚另外一個道理:一般而言,自願步入婚姻墳墓的妻子在蜜月期對自己的丈夫愛理不理,這是出現第三者時才會發生的事情。

不過,幸村要麵對的情敵卻是——沒錯,就是一本。

退役前,幸村因一年到頭排得滿滿當當的比賽而少有機會能與家人團聚,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的未婚妻。退役後,幸村忙著處理各種手續,還沒等他從繁忙中解脫出來,他又被婚禮的事情給弄到焦頭爛額。如此算來,在舉行婚禮之前,幸村與森田雪相處的時間並不很多。

現如今,“森田雪”都變為“幸村雪”了,幸村還是無法實現天天抱著妻子入睡的願望。因為有本橫亙在他們之間,這本就是加藤純的新作《紫陽花》。

由中篇小說組合而成的《紫陽花》第一部於去年出版,當時的森田雪已經開始有意識地進行翻譯了。今年初春,森田雪剛譯完《落櫻》最後一部,就被加藤純邀請翻譯《紫陽花》。隻不過,森田雪為準備結婚而花費了不少時間,所以翻譯得並不係統。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些零散的片段重新連綴成完整的故事。

讓幸村變成“怨夫”的原因就在於此。在新婚妻子的眼中,他還不如一本的地位高。這種希望受到重視卻最終被人冷落的感覺令幸村鬱悶很久了。

然而,正忙著對比兩種譯法的幸村雪可沒空去管丈夫在哀怨什麼。

幸村雪嘴裏念念有詞:“所以,這片土地孕育了……在這片土地上誕生了……嗯,哪個更貼切呢?直譯的話,應該是……”她盯著譯稿,一伸手便摸到了水杯,於是看也不看地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嗯……意譯似乎更好……”

“小雪。”幸村又喊了妻子一聲。

“嗯?啊啊,精市,正好你在這裏。”幸村雪回頭看到幸村,馬上拉住他的手,“來,你來幫我聽聽這兩種翻譯……呃,抱歉,我又忘了你不懂中文了……”

幸村雪略帶歉意地在幸村臉上蜻蜓點水般地親了一下,然後她抓著譯稿飛奔下樓,拿起電話就熟練地撥了一個號碼,接著便嘰裏呱啦地用幸村聽不懂的語言和電話那頭的人爭論了半天,一麵爭論,一麵還做著記錄。最後,幸村雪重新回到房,坐在桌邊繼續她的翻譯工作。整個過程中,她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幸村。

幸村歎息了。也許,他該趁著自己還年輕,再多掌握一門外語?比如說……漢語?

——學習漢語的事情可以先緩緩,但眼下有一件事情卻不能再緩了。

幸村動作輕柔卻又不容幸村雪反抗地抽走了她手裏用來修改譯稿的紅筆,“小雪,已經很晚了,我們該休息了。”不僅如此,他還把桌麵上所有能寫字的筆全都拿開,一根不留。

“誒?哎呀,精市,快把筆還給我啦!”幸村雪起身去搶幸村手裏的紅筆。

“不行。”幸村將右手舉到最高,任由妻子像壁虎似的扒在自己身上。他也不想耽誤她的工作,可她總該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不給就算了。”幸村雪鬆開幸村的衣襟,不再從他手裏搶東西了,“我去開電腦——用文檔修稿也一樣。”她隻是喜歡用手寫而已,反正譯稿最後也要輸入電腦才能交給出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