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
第二天葉酌醒的格外早些,他下樓端了豆汁湯粥,窩在房間裏和溫行一起吃東西。
長老酒醒了大半,可惜麵頰上的紅暈自今消不下去,他和葉酌各自整肅衣冠,在一張圓桌兩邊端端正正坐下來,這才能分出精力說點正事。葉酌細細描述了水下江川之景,皺眉道:“這座城池,當真十分古怪。”
溫行問:“靠靈力回溯五千年時光絕無可能,是否是幻境陣法?”
葉酌道:“這也不可能。”他敲了敲桌子:“溫芒,你來說。”
塔靈自玉佩之中飄出,凝成一個男生女相的俊秀青年,施施然對溫行行了一禮:“長老。”
葉酌給他引薦:“溫芒塔靈。”
塔靈接嘴:“正是,長老給封在白獄那段時間,我可是看著您長大的。”
溫行真不知道白獄有塔靈,畢竟他剛入塔那會兒還哭過,當下有兩份赧然,拱手道:“……年少不知事,勞煩前輩了。”
塔靈倚老賣老:“那是,我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
葉酌一巴掌把他按下去:“你說正事。”
溫芒這才收斂神色,拱手道:“是這樣的,我等入水下江川時,恰逢元君壽辰,祭拜之人烏壓壓一片。”
“我奉仙君令,仔細觀察過這些百姓,他們跪拜時皆口稱“元君仁慈”,聲線發音各不相同,心跳脈搏清晰可辨別,頭發纖毫畢現,如此逼真,絕無幻境的可能。”
溫行又道:“是否可能與白玉潭一樣,是個獨立的小世界?”
葉酌搖頭:“也不可能,小世界之所以叫小世界,就是因為他小,我當年煉製白玉潭不過幾座青山,幾乎抽幹了一身靈力,要煉製江川那麼大的小世界,絕無可能。”
——所以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煞費苦心搭建第二個江川不曾?
葉酌皺眉:“然而我實在想不通,搭建這樣一座完全一樣的城池,到底有什麼用?而且既然城池是真的,也並非時間回溯,為何要讓裏麵的百姓誤以為現在是五千年前?”
溫行道:“苦思無益,不如你帶我下水一觀?”
葉酌拖開凳子站起來:“好,我去叫一下倌倌。”
倌倌還沒回來,據樓裏的丫鬟說,濟王喜得美人欣喜難耐,當天晚上就帶著春雪公子遊湖去了,兩人玩的甚是開心,現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葉酌冷笑:“淹死沒有?”
丫鬟一愣,笑道:“哪能啊,就算春雪公子再柔弱,要是失足落水了,濟王殿下不得救他嗎?”
葉酌心道你們柔弱的春雪公子怕是能一劍砍死十個濟王,他歎看口氣,拉著溫行:“得了,不帶他,我們先走。”
越山湖以畫舫聞名,熱鬧也都在晚上,他們到的時候,畫舫都係在岸旁,整個湖麵靜悄悄的,反射出一點細碎的鱗光,風平浪靜的不正常。
葉酌往兩人身上貼了避水符,便拉著溫行,紮進了深潭之中。
如今已是深秋,這湖水寒涼的很,葉酌一進去,就打了個噴嚏。
溫行抱歉道:“是我思慮不周。”
葉酌阻止了他念祛寒咒:“仙根貴體,凍不到我,再說了——”
他拖長音調,繞著溫行遊了一圈:“你是給我當道侶的,又不是給我當侍女的,怎麼當師傅的時候你就想照顧我,現在當了徒弟,還是想照顧我啊?”
長老最受不了仙君那種帶著點笑意的打量,他惱羞成怒,按著葉酌的肩膀把他往水裏一推:“走了。”
越到湖中,氣氛便越是壓抑,溫行凝眉:“好強的死氣。”
葉酌附和:“塔靈第一次下來便感覺到了,當時我們還說這要枉死了多少人,才有這樣的死氣。”
溫行問:“但你說,這下頭是另外一個江川?”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江川貴為人族第一大城,即使是五千年前的江川,也該是往來種作,生生不息的地方,這種地方,怎麼會有怎麼凝重的死氣?
葉酌懸停在水中:“許是我在江川漏看了什麼,我們且等一等陣梯,按照我上次的經驗,它們馬上就會聚集起來。”
但是這一次,他們在黑暗中懸浮許久,四周別說細小的漩渦,連水流的湧動都絲毫感受不到,整個湖如同死了一般,溫行一道探靈打出,四麵八方空空曠曠,半點響應都沒有。
葉酌皺眉:“這是……”
此時,靈力掃過的地方,淤泥堆積的泥沙之中,終於亮起了一個細小的光點,溫行把葉酌護在身後,長歲劍覆手蕩開十裏水波,清出一片空白的河床,塔靈一個沒忍住,瀉出了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