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多少錢?”穿著寬大藍色校服的女孩子把一堆零食放在桌麵上,抬起手將額角垂落的發絲別在耳後,看向長桌後的男人。
年輕的男人約有二十七八歲,皮膚白,眼瞳黑,頭發墨黑,肩寬頭小下巴尖,不笑時自帶寒冬淩冽的氣息,他掃了一眼桌上的零食袋,說:“十七塊五,支付寶還是微信?”
“現金。”女孩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紙票和硬幣,一張一張數開,抻平疊在一起,“……十五,十六,十七,一個五毛錢鋼鏰,給您。”
男人接過零碎的鈔票,拉開抽屜一股腦放進去,扯了個紅色塑料袋遞給女孩。
女孩抿唇,用手指搓開塑料袋口,把零食一件一件裝進去:“謝謝。”
“怎麼不給你爸買煙了?”男人問得突兀。
女孩握緊袋子:“我爸,我爸今天不在家。”
“嗯。”男人重新拾起雜誌,隨意翻開一頁,“慢走。”
“陳老板再見。”小姑娘拎著袋子走出超市,背後的書包上的兔子圖案一晃一晃的,顯出幾分雀躍。
陳落看著女孩的背影消失於十字路口的車流,方收回視線,落在雜誌書頁上。
他今年二十八歲,本科學曆,二十二歲大學畢業回到家鄉昆塔爾市,母親離婚後將這間門麵過戶到他頭上。那時候兜裏沒錢,雇不起裝修團隊,陳落自己刷牆,鄰居看不下去,幫忙鋪瓷磚裝吊頂,匆匆忙忙籌備出一間簡陋的超市。
陳落的性格隨母,白長霞就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陳落也是。陳落的父親陳英華長相英俊,眉骨突出,五官立體,陳落取了他的優點,皮膚白,個子高,俊秀。這樣的人,甘願在街角的超市,安安靜靜做了六年老板,聯係貨源,上貨,售賣,盤點。超市雖小,樣樣俱全。整條街的人習慣在陳落的超市買東西,距離近,質量好,價格便宜,而且老板好看。
超市麵對十字路口,樓上是住宅,陳落歇在樓上,工作在樓下,通勤無需花費時間,幸福指數極高。
日頭西斜,電線杆被拉出長長的影子指向東邊,陳落盤算著今天提前打烊,倉庫要來一批新貨。他站起身,站在門口欣賞一會兒夕陽,沒有顧客光臨,他握住玻璃門把手,準備關門謝客。
“等等!陳哥!”一個曬得黑不溜秋的胖子抱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肩上背著一個旅行包,胡子拉碴,連滾帶爬,背包中傳出叮叮咣咣的金屬盒子撞擊聲,“陳哥,我回來了。”
陳落關門的動作微頓,他側身讓胖子進來:“你這次去哪了?”
“慕士塔格峰。”胖子說,他深吸一口氣,將腹部收得扁平,靈巧地穿過貨架,熟門熟路踩著木製樓梯“咣當咣當”上樓,一邊走一邊說,“看我帶來的好東西。”
陳落拉上卷簾門,再鎖上玻璃門,跟著胖子的步伐上樓:“向鈞,你輕點,別把我的樓梯踩塌了。”
向鈞將懷裏黑乎乎的團子放在桌子上,抽了把椅子放旅行包,打開包往外掏東西:“零食,罐頭,尿墊,梳毛刷,維生素,鈣片……”
“停。”陳落指著桌子上的黑團子,“這什麼東西?”
“看不出來嗎?是條狗。”向鈞說,“我撿的。”
“撿的?”陳落眯起眼睛,探究地盯著向鈞,“你從不撿這些流浪玩意兒。”
向鈞語塞,兩隻手抱起黑團子,下巴埋在狗毛裏,眼巴巴地看向陳落:“現在撿了。”
黑團子有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加上向鈞那雙眯成一條縫的小眼睛,並沒有太大的說服力,陳落提著狗脖子後頸的皮將它放在地上:“你撿的,給我幹嘛?”
“我有急事,得出去一個月。”向鈞說,“幫我個忙,回來請你吃大盤雞,真的。”
“我是一局大盤雞就能收買的?”陳落問,“不行。”
“兩頓。”向鈞急了,“三頓,哥哥,好哥哥,一頓大盤雞一頓烤羊肉串一頓炒米粉,行不行?”
陳落被那句“好哥哥”膈應出一身雞皮疙瘩,他後退一步,勉為其難地說:“好吧。”
向鈞見他答應,繼續樂滋滋地往外掏東西,亂七八糟的狗用品堆了一桌,向鈞拍拍手:“好了,怎麼喂我已經寫在瓶子上了。最多一個半月,我就把它接回去。”
“哦。”陳落冷漠地應下。
“它我還沒起名字,你隨便起一個吧。”向鈞說,“你看它,胖乎乎的,有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叫將軍好不好?”
“豆豆。”陳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