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注意到她的情緒不佳,段嘉許會時不時地說幾句話逗她。他的嗓子有些啞,說話的時候也總會側過頭咳嗽。
桑稚忍不住問“你生病了嗎”
“嗯。”段嘉許隨口道,“有點感冒。”
桑稚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才說“你記得吃藥。”
段嘉許笑“謝謝小桑稚的關心。”
他的手上把玩著桑稚給的那個盒子,挑著眉問“哥哥能打開看看嗎”
桑稚咬著薯條,無聲地點頭。
裏邊是一條領帶。
暗紅色打底,黑白相間的條紋點綴。
段嘉許沒拿手去碰,看了幾眼就蓋上了盒子,眼角彎起來,心情似乎極為不錯“謝謝小桑稚。收到這個禮物,哥哥老了一歲也很開心。”
桑稚嗯了聲。很快,她拿紙巾擦了擦手,從書包裏翻出自己帶來的所有現金,塞進了西裝外套的口袋裏。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
見時間差不多了,段嘉許便起身,把桑稚送到安檢口,囑咐了幾句“回去之後好好聽叔叔阿姨的話,好好學習,也別再因為這個事情不開心了。”
桑稚把外套脫掉,還給他“我知道了。”
她頓了幾秒,突然冒出了句“嘉許哥,你不用告訴我了。”
你如果談戀愛了,不用告訴我了。
段嘉許沒聽懂,眼睫動了動“嗯”
桑稚沒解釋,勉強擠了個笑臉,倒退著安檢口的方向走。隨後,她對他擺了擺手“然後,希望你天天開心。”
可能是靠窗的位置都被買完了,桑稚的位置在過道邊上。她居然也沒再哭,上飛機之後就跟空姐要了個毛毯,蓋在腦袋上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
夢到她遇見段嘉許的時候不是十三歲。
而是十八歲。
她夢到她跟段嘉許仍有七歲的年齡差,可卻不再是個逾越不過的鴻溝。
夢到她夢想成真。
夢到,暗戀原來也可以,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情
下了飛機。
桑稚開了手機,給桑延打了個電話。隔了幾個小時,他的火氣收斂了不少,聲音格外平靜“你來t2出口,我在這等你。”
她乖乖哦了聲,跟著人流往外走。
出到外邊,桑稚看到桑延的身影,這才低下頭把電話掛斷。
桑延走過來,往她臉上掃了眼,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很快又全部咽回了肚子裏。他抓住她的手腕,淡淡道“算了,我就不罵你了。回家。”
“”
“你老師那邊,媽幫你請假了。”桑延的語氣很不好,“回去之後,爸媽要怎麼罵你,我幫不了。因為我也想罵你。”
“”
“你現在真的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桑稚吸鼻子的聲音。
桑延止住聲音,回過頭,盯著桑稚垂著的腦袋,看不清她的模樣。他停住腳步,突然歎息了聲,朝她張開手臂“喂,小鬼。”
“”
“別哭了,失戀有什麼大不了的。”桑延說,“過來,哥哥抱抱。”
回到家,桑榮和黎萍還沒回來。
她的這趟出走,好像就真的隻是早上去上學,下午到點放學,然後回到家。一切跟平時沒有任何的不同。
桑稚走進房間裏,沉默著把床上的玩偶,這幾年段嘉許送的禮物,以及窗台上的牛奶瓶放在了一起。她盯著床頭櫃空蕩蕩的位置,想起了被她砸成碎片的存錢罐。
她起身,把貼在牆上的宜荷大學的照片撕了下來。
盯著看了半晌。
眼淚突然又開始掉,一顆一顆地砸在上邊。
腦海裏反反複複浮起段嘉許朝那個女人笑的模樣。
桑稚用手心抹掉。因為忍著哭聲,全身都在發顫。她抬起頭,慢慢地,又把那張照片粘了回去。隨後,她從自己的繪畫本裏拿出被她夾在裏邊的,寫著那兩個夢想的紙條。
拿起筆,桑稚快速地把第二個劃掉。
不能實現的夢想。
就應該舍棄掉。
她從十三歲開始喜歡的男人。
她從十三歲開始的暗戀。
從那個時候,就抱著要快點長大,跟他在一起的念頭。
如今桑稚發現。
也許,就算她真的長大了,他也早已跟別人在一起了。
又或者,就算她真的長大了,在他眼裏,也依然是當初那個,會因為交不上作業就哭鼻子的,永遠長不大的小孩
桑稚開始減少跟段嘉許的聯係。
他依然會在節日的時候給她買禮物,在每次大考小考之後,也會問起她的成績。桑稚會回複,卻不再接他的電話。
聽他問起,也隻是用“學習太忙”為借口,蒙混過去。
隻有在節日,以及他生日的時候,桑稚會主動發祝福短信。畢竟這個人,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疼愛,是真的對她很好。
她做不到,完全把他當做從未存在過。
也做不到就這樣直接跟他斷了聯係。
桑稚沒再主動去問段嘉許的情況,還屏蔽了他的朋友圈。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在高二分班的時候,選擇了理科。她還申請了住校,日子久了,她連手機都不帶。
成績也從年級中上,提到了上遊。
小姑娘的五官漸漸長開,下巴變尖,顯得那雙眼大而明亮。她的皮膚天生白,嘴唇紅潤。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會有兩個小梨渦,可愛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