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沒等到冬天,女孩兒便不辭而別。他清楚地記得那個黃昏,破碎的殘陽染紅天空,柳葉在紅色的風中翩翩而舞,他靠著柳樹,眼裏是無邊無際的彷徨與茫然。
一定沒人可以讀懂他的孤獨吧。就這樣,他荒度了一年又一年,辜負了一個又一個冬天,他還是沒能等到女孩兒。在時間的流裏跌跌撞撞,他的眉目愈加精神煥發,卻又愈加恍惚。從青年到少年,從少年到孩童,他的心,從來隻願為她和北風而動。柳樹越來越矮,稀稀疏疏的枝葉在風中瑟瑟發抖,青色的樹幹越來越細……
又一年白雪皚皚,地上幹枯的柳葉翱翔在寒風裏。他夢中的雪花,終於一片片落下,給柳樹的嫩芽蓋上厚厚的棉被。他躺在雪地裏,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自從女孩兒離開,這還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輕鬆。北風蕭瑟,萬物皆靜默,唯有那個嬰兒,有著與年齡不相匹配的平靜與安詳。他望著遠處漸漸變成小小種子的嫩芽,癡癡醉醉地笑著。隻是,這也是他生命中最後一次笑的這麼開心了。
根飛速縮小,韌皮層消失在木質部外,木質部瘋狂變細,最後隻剩下一根孱弱的髓,蜷縮在保護皮裏麵。腐爛在泥土中的種皮一寸一寸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兩瓣嫩黃的芽葉重新長出,卻又立馬合攏,變成種子的子葉。幼莖顫顫巍巍地縮回種皮,成了胚軸。白色的絨毛憑空生出,帶著芝麻大小的種子向著天邊飛去了……
心髒,慢慢停止跳動,四肢的神經和血管從身體的各個角落退回到脊髓和大腦。在這個有了皚皚大雪的冬天,他悄然離開,就像那棵柳樹,不留痕跡痕,不動聲色。
一絲腥甜的味道,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