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宜春在和丁月白說事情,蘇醇也不便一直在旁邊聽他們說話,萬一他們的對話裏有什麼屬於機密的內容被聽到了,到時候丁月白又該找她的麻煩了。於是她幹脆躲得遠遠的,以此避嫌。

孟驍銳帶兵去尋找食物之前留下了一些有傷在身的士兵原地休息。不過那些士兵也沒有一直閑著。蘇醇見他們在河道附近挖了一前一後兩個三尺來寬的坑,離河道近一些的那個坑略高於離河道遠一些的那個坑。此時,河裏的水已經滲入離河道近一些的那個坑,那裏麵已經積了不少的水,正在緩緩地向稍遠一些的那個坑裏滲水。

這是野外過濾飲用水的最簡易的辦法,蘇醇曾經在書上看過,不過她完全是紙上談兵,如今才算是真正實地見到了。蘇醇心想,雖然這次上山,算是她有史以來最倒黴的一次經曆,但不管怎麼樣,卻也是她見識最多的一次。不僅見識了淩宜春高深莫測的內功,也見識了孟驍銳的卓絕箭法,還親眼見到了名震天下的混天雷,以及士兵們挖坑濾水的法子。她也唯有以此來安慰自己,以此緩解心中源源不斷冒出頭的擔憂和害怕。

從落入地下暗河的河道,一直到剛才,她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得讓她目不暇接,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感到害怕。可現在這些事暫時告一段落,她才有時間來回味之前那些讓人膽戰心驚的精力,直到這時候,那些擔憂和害怕才紛紛冒出了頭來。而之前為了上山給娘掃墓而和父親大吵一架的委屈,也紛至遝來,讓她猝不及防。

“小姑娘,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淩宜春走過來,一屁股坐在了她身邊,然後尋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躺了下來,悠閑得好像是在踏春郊遊一樣。

“沒什麼。”蘇醇輕聲說著,別過頭去不露痕跡地把眼角的濕意逼了回去。她才不想讓別人看到她這樣狼狽的樣子呢!

“是想你爹了吧?”淩宜春笑著問她道。

蘇醇沒答話,而是淡淡地笑了笑。她和她父親的關係並不好,甚至於娘的死,父親或多或少都脫不了幹係。

其實說起來,蘇醇的娘是個命苦之人。蘇醇的娘當年是西北邊陲重鎮賽州聞名遐邇的舞姬,蘇植當年外放賽州時曾和蘇醇的娘有過一段“露水情緣”。其實這種事在當時的文壇算不得什麼,頂多就是一件風雅的韻事罷了。

可蘇醇的娘卻是個癡情的女子,不求名分地深愛著蘇植。不過蘇植是外放的京官,回京是遲早的事。而且蘇植早已娶妻,妻子是名門望族,蘇植家中也是書香門第,一個到處拋頭露麵的舞姬怎麼可能進得了蘇家的門?所以,她的感情注定隻是一段一廂情願的癡戀而已。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計回報地為蘇植付出了身和心。

之後,蘇植奉命回京,臨行前為蘇醇的娘贖了身,又給了她一大筆安家費。但他並沒有帶走她,她也沒敢奢求他能給她名分。可是蘇植走後,她卻發現自己懷上了蘇植的骨肉。不過她並不敢把這件事告訴給別人,她覺得,蘇植是一代大儒,如果有私生子流落在外,可能會影響他的名聲,所以一個人把孩子生了下來。這個孩子就是蘇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