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秦遠仲匆忙站起來,跟在他們身後往內院跑,“你們站住,等等我。哎喲,我的天,就你們年輕,等等我會死嗎?”
“大哥,不是我說你啊!你可真是老糊塗了,想得出來,你!”秦遠知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喊,“這麼點大的孩子,你敢交給彌稔!”
“彌稔怎麼了,他是個大夫,能把孩子怎麼著?”秦遠致一邊走,一邊不服氣地回嘴,“倒是憶芝,怎麼看怎麼不牢靠。大哥,多久了?你把孩子丟那裏多久了?”
“酒,不喝。他們沒有喝酒!”秦遠仲在身後大叫。
前麵的兩個人停下腳步,朝身後不遠處看了一眼,一齊歎了一口氣,繼續匆忙往內院跑。剛穿過一道門,走到二道門外,就聽到了裏麵不同尋常的動靜。
“這‘轟隆、轟隆’的,什麼動靜?”秦遠致停下腳步,扶著拱門旁的石牆喘氣。
秦遠知抬起左手,在身後捶了一下後腰,換了一口氣。“不知道,什麼鬼。這兩個在一起,怕是房子已經沒了頂。彌顯剛才回來沒從這裏走?不應該啊!”
“怎麼了?怎麼不走了?”秦遠仲靠在一道門東側的窗戶下,上氣不接下氣,“看看你們兩個的樣子,還跟我比跑步,跑不動了吧!哈哈!”
秦遠知的嘴角朝著耳根扯開,眼珠擠到眼眶的盡頭,上下看了秦遠仲一眼,不可思議的同時,發覺秦遠致做出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表情。搖了搖頭,他們一個前、一個後,進到院子裏。
眼前的景象,震開了他們的天靈蓋!
言憶芝正站在院子東側堂屋的門檻上,來來回回,走著平衡木一般,手裏卷著一個紙筒。她對著紙筒,閉著眼睛,忘乎所以地大聲唱著亂七八糟、聽不懂什麼歌詞。腦袋上頂著一塊金黃色的抹布。
抹布隨著她腦袋的搖晃,在半空中一時飛起,一時落下,灑落的灰塵在陽光下飄飛,像是桑拿房裏的蒸汽,隻是不那麼幹淨。
秦遠知張大了嘴巴,瞪圓了眼睛,做出了傳說中的瞠目結舌。秦遠致站在一邊,也張大了嘴巴,哈哈大笑——閃了腰——左手撐住,還是笑。
就在他們一個笑,一個愣的時候,秦彌稔從屋裏走出來,走到堂屋的門邊……刹那間,秦遠致收住了笑聲,收住了笑容,收住了腰。
秦彌稔走著奇怪的步子,兩腳在青磚上蹭著朝前,蹭著朝後。下身穿著的深藍色牛仔褲,褲腿寬大得可以穿進去兩條腿。他的腦袋上,頂著卷曲的黑色假發——數不清的卷。
如果不是那常年在急診室裏熬出的白皙皮膚,和那雙標誌性的大眼睛,這身麵目全非的打扮,怕是沒人能認得出了!他時不時地伸出胳膊,朝前伸,朝後伸,來回搖晃腦袋,瘋了一般在堂屋裏——滑行?嘴裏還發出一陣陣詭異的叫聲……
兄弟二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天塌地陷的時候,身後傳來幸災樂禍的笑聲。秦遠仲倚著二道門,伸長了右手,眼角竟然笑出了眼淚。秦遠知扭頭看看身後,再回頭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畫麵,抬左手托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耳邊的音樂終於停了下來,沒過幾秒,又開始“轟隆、轟隆”。這一次,總算是他和周圍的兩個人都聽得懂的歌曲。就在他們剛剛開始適應眼前的畫麵,正要鬆口氣的時候,秦念從堂屋裏走了出來,隨著音樂左搖右擺。
他和秦遠致紛紛回頭,看向一秒轉換表情的秦遠仲,看他匆匆上前,抱起秦念。再一齊直直地看向被抱起來的孩子,和他那一頭——數不清多少根的,直直的,五顏六色的衝天辮。
不知道該生氣,還是笑,兩種情緒在秦遠知的身體裏,衝撞,融合,五味雜陳的時候,秦念打破了他們這一邊的寧靜。
孩子隨著音樂,大聲喊了兩個字:“嘿!吼!”
而後,言憶芝對著紙筒,大聲唱了最後一句:“何不瀟灑走一回!”
“夠啦!”秦遠知大喊了一聲,衝進堂屋,關掉錄音機,轉出來,指著自己的女兒。“憶芝,你,從門檻上下來。”又看向秦彌稔,“彌稔,你頭上那什麼東西,你,你們兩個……”
“彌稔,你胡鬧什麼呢?”秦遠致撐著腰,使勁地扯開嗓子喊。
“這些,怎麼弄?那個,憶芝啊!這些五顏六色的繩子,要怎麼解啊?”秦遠仲把孩子抱到堂屋前麵,放下。蹲在孩子身邊,看那一頭五顏六色的發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