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真是嫌自己的命不夠長。”戚臨又接了一句,視線穿過鍾情的手臂打量著四周情況。
這坑粗略看過去隻有他們在C市看到的那個一半大,坑底是整齊擺放的屍骨,衣著幾乎都是相同的樣式,連肢體形態都差不上多少,一眼望去,瞧著是死態安詳,可卻也透著一股詭異。
小百合探著頭看了一眼,頓時就縮了回來摩挲著自己的手臂,直覺雞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她語氣哀怨地問:“這不會是故意擺成這樣的吧……”
“說不定呢。”戚臨說道。普通堆放還真到不了這個程度,也不知道施術者是安的什麼閑心,將他們一個個的特意擺放成這副模樣。
“最近這種續命的陣法還真是挺有存在感。”小百合說著,轉身看向了戚臨,“若是真如前輩你說的那樣,三個陣法都是同一個人,那他得活了多久啊……還覺得不夠嗎?”
若此陣是起始,這施術者少說也活了八百多歲,那這一個多月他對戚臨的費心針對,又是為了什麼?總不能是活得太長,想要找點樂子。
而況這個村寨總給戚臨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他隱隱察覺到自己與商陸、商遙之間或許存在過某一段緣分,那他又與背後的施術人有多少關係?
施術人為什麼要造這樣一個幻境,他想讓他們困在此處看到什麼、聽到什麼?他為什麼要把他們引來此處,將這個深坑暴露人前?
“人活得越長,反而越怕死。”鍾情涼涼地說。他的目光仍是往日的波瀾不興,定定地在那座高台上停留著,“就好比古時候的帝王求長生,因為舍不得,因為害怕,想要將千秋萬世都留在自己手中,不容他人染指。此人……想必也相差無幾。”
“修行者往往到了臨門一腳的時候會更害怕死亡。因為他們會想,自己這一路走來曆盡千辛,已經活了幾百年了,為什麼不能活得更久一些?有的呢,則是覺得生死道消是件非常沒麵子的事,隻怕黃土之下,還得被後人揪出來嘲笑。著實是有些難看了。”戚臨接過鍾情的話頭,繼續給小百合解釋道。
“八百年,數千上萬人為祭,這長生的代價未免也太殘忍了。”小百合皺起了眉,厭惡地說道。
戚臨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嘲諷的笑來,並沒有回答什麼。
鍾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亦是沒有說話。
“你說若他們真是同一個人,他這麼盯著我,究竟是想做什麼?把我也燉了當他的墊腳石嗎?”戚臨的語氣平平,不帶半點的起伏,可小百合卻從中聽出了一點冷意來。
若不是被臉上的那層絨毛給遮了去,她料想戚臨此時的神色一定是眉目冷肅,雙唇緊抿的。
“你說我也浪蕩了一兩百年了,當年也沒見著他來找我麻煩,怎麼我睡一個覺他就……”戚臨突然止住了話頭,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僵硬地偏過了頭。
他看著鍾情的下顎,猶疑地問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我?”
當年那些修士的圍攻,當真隻是為了除魔不成?他自從拐了鍾情回去後,不是在萬仞山上插科打諢,就是同他一起到四方遊曆,行為舉止收斂了不是一點。他們早的時候不來除他,偏生地要等他轉了性後才來動手?明明相安無事了那麼多年……
“沒有。”鍾情回道。
戚臨疑惑道:“當真沒有?”
“當真沒有。”
戚臨狐疑地打量著他的臉,隻見對方神色坦蕩,絲毫沒有半點欺騙作假的跡象,便收回了視線,說道:“勉強信你。”
“我覺得你倆都有事忙著我,還把我趕出了群聊。”小百合鹹鹹地說道。
戚臨笑道:“我和你老大的那什麼秘事,小孩子就別摻合了。”
“好不要臉!”
原先嚴肅尷尬的氣氛被這麼一鬧,頓時就被驅了個幹淨,三人的神色都現出了幾分輕鬆來。
鍾情抱著戚臨往石台上輕輕一躍,平穩落地。
石台的地麵上刻著他們從未見過的繁複花紋,或許是某個失傳了的陣法圖樣。鍾情的目光在上麵掃視了幾秒,而後從兜裏掏了手機,將上邊的圖案悉數拍了下來。
幻陣之中,當代的智能工具雖然沒有信號,但是一些基礎的功能還是可以使用的。
戚臨瞧著他這一番動作,趕忙伸開爪子扒拉著他的胳膊不讓自己掉下去。鍾情拚湊地拍完了整個圖案,才把沒剩了多少電的手機收進兜裏,空出手去托戚臨的腿。
“總覺得他這樣做就像是在說‘我自刀,我是狼人’一樣,他圖什麼呢?”小百合在深坑邊緣蹲了下來,手中的斷刃有意無意地挖著邊緣搖搖欲墜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