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濺落在眼前的土地上,青色的草被劈得焦黑一片,山石在萬丈天雷下裂作細碎的幾塊,趔趄地滾落到泉水邊上。兩隻傀儡湮滅在白光下,也不知是被散了肉身還是被商行雲收了回去,再也瞧不見蹤跡。
戚臨避開下落的電流,幾道白光幾乎是擦著他的手臂、臉頰過去的,他掠到鍾情的身邊,顫著手抬扇劃碎了他身上的靈線。他幾乎是要拿不起扇子了,手上那些傷痕現在才開始隱隱作痛,血液將扇骨沾的又濕又黏。戚臨把手在衣上擦了擦,伸出幹淨幾根手指去觸摸鍾情的臉。在將手貼上鍾情臉龐的那一刻,戚臨發現自己丹田內的暖流又升了幾分溫度,有什麼東西在催促著他體內的東西,燥熱得難受。
“停下來!”戚臨先是小聲說著,而後愈發嘶啞地吼道,“你要做什麼!你停下來!鍾情——”
“噓……”那人微微抬了點頭,但還是半歪著的,瞧著萬分憔悴的模樣,“他現在聽不到……”
占著身體的是鍾情的心魔。
這個認知讓戚臨感到害怕和憤怒。鍾情現在是到了一種什麼樣的地步,才會任心魔占據自己的身體?先前他第一次出來的時候說是趁虛而入,那是不是說明現在的鍾情……已經到了意識的邊緣?他到底想做什麼,他是不是在五百年前就策劃好了這一切?他把自己蒙在鼓裏,什麼都不願意說,就是為了等到今天叫他看到這樣一個場麵?就是要他親眼看著……看著他們再次分離?
他憑什麼,他怎麼敢。
“你究竟做了什麼啊……”戚臨抓著他的領子,把頭埋在他的左肩上。他的左手試探著搭上鍾情的左肩,冒出的一點黑線侵入他的傷口,想要止住上邊的鮮血。戚臨的視線有些模糊,他甚至沒有發現那些黑線的顏色已經比從前淡了太多,想是被洗刷了一樣。
鍾情抬了手,搭上他的腰,輕輕拍了拍,“不要浪費力氣了。”
“我很不情願。”
“但……就像他說的,忘了我,重新來過。”
話落,鍾情扯下戚臨的手,將他向後一推。戚臨踉蹌幾步,還未站定便想再次上前拉住他的手,但他剛邁了一步,就見一道光影向他襲來。
他旋身避過,長發堪堪被削去一撮,落在閃電之中,化作塵埃。下一秒,數道光影纏上他的周身,封住了他所有去路。
商行雲推著輪椅,他的衣角被染得焦黑,似是剛與天雷經過了一番纏鬥。
他冷冷地看著戚臨,說道:“天劫未盡,你們仍是白費功夫。”
商行雲牽扯著靈線,光影在他的動作間繞成了一道網,齊齊向戚臨攪來。戚臨攤開折扇,扇麵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勁風逼得那些光影無法接近他分毫。
戚臨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鍾情的身上,隻聽他悶哼一聲,猛然單膝跪地,一手生生撐在了雜草中。
天幕上的雷電向此方彙聚,銀藍色的電流掃過商行雲的身側。山壁震蕩,水流翻湧,山石簌簌滾落,天雷以摧枯拉朽之勢掃向整片假拂雪境——唯獨放過了戚臨。
他就是不用腦子,都知道是誰的手筆。
鍾情在這樣的關頭上,還是想要護著他。
地麵裂開一道縫隙,碎石塌陷地向下落去。
戚臨雖是擋開了商行雲的進攻,但整個人卻被圍困在了一隅之地,無法逃離半步。商行雲也正頂著天劫的威壓,手下的靈力為愈發凶狠。
戚臨一不留神,便被掃到了左臂,半邊身體都頓時麻木了去。
他想,或許和鍾情一起死在這裏也挺好。至少可以免去挖丹之苦,不必受著往後日日夜夜的相思之痛。
他來時不驚風瀾,亦不動山河,僅是映入了戚臨一人眼中,可至此執念橫生,無法再拋卻這人半分。
戚臨向鍾情的位置望去一眼,眼見他手上肌肉發顫,似是不支的模樣。
“第四次了,隻怕白費功夫的仍舊是你。”戚臨緩緩閉上眼,全身靈力彙集地向丹田衝去。
商行雲未料他有如此舉動,調動身下的靈力就要向戚臨逼去。
鍾情若有所感地抬起頭,蒙著灰霧的眼睛直射戚臨所在,“你住手……”
戚臨嗤笑道:“你都不停手,又為何要我住手。我才不聽你的話……”
一句話到了最後,他的聲音也開始哽咽起來。
“我說過,黃泉路上我會纏你生生世世……你這輩子、下輩子……都不要想擺脫我。”
鍾情一番行事,是想以自己的性命消去魔丹上的魔氣,強行將戚臨推入仙道。此法一成,魔丹失了它的作用,商行雲再想覬覦也不過是徒勞無功。
他把一切安排得清楚,可卻沒有問過戚臨是否願意。
鍾情本想著等魔氣全消後再放戚臨出來,或是等他先行抓到了那幕後之人……但途中多變故,事事終究不能完全如意。
鍾情的手緊緊扣入了土裏,體內靈力悉數爆出,一時之間天幕愈發明亮,雷電分作數支接連直下。
山壁間的裂縫越來越大,戚臨的靈力湧進丹田,壓著他的魔丹就要將它撕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