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人心猛於蛇(1 / 2)

戚家先人戚景通貴為神機營副將,但為人清嚴,以忠勇廉潔稱名於世。戚家的宅子還是祖上傳下來的,一進一出而已。

戚繼光三歲時穿著嶄新繡花鞋被戚景通一頓狠罵,認為從小就如此喜好華美,他又沒有昧著良心攢錢,那戚繼光以後領兵必然是一個喝兵血的黑心賊。後來知道鞋子是老丈人送來的,戚景通還是硬著臉將鞋子上的繡花扯掉。

戚景通就是這樣一個人,雖老來得子,但絕不寵溺。

前院,趙期昌一個沒有襲職的小旗,自然入不得兩側廂房上席,就在大院中落座。

四菜一湯也以海鮮為主,趙期昌在拚桌的一堆年輕人中顯得十分顯目,歲數、衣著、麵容,讓人能一眼認出來。

端著碗喝著紫菜湯,吃著棗饅頭,趙期昌細嚼慢咽吃的很是斯文,反倒讓同桌的年輕人看不起。能來戚家,還是坐在院子裏的,自然不是什麼體麵人家,多是登州衛混的不如意的軍官家庭。

後院,戚繼光這個十六歲的新郎頭大,不僅是喝了酒的原因,更多的是他的新娘子王氏。除了一個陪嫁丫頭外,後院再無第四人。

王氏就在左廂房翻著禮物,明珠點綴的披霞鳳冠戴著,手裏拿著算盤坐在那裏撥著,由陪嫁丫鬟蘭兒拿著一件件禮物過目,隨後劃算統計。

現在第四個人來了,戚繼美提著竹籠飛奔進來喘氣:“大兄,嫂嫂,衛裏有個破落小旗送了這個……”

戚繼美將竹籠放在桌上,王氏隻是輕描淡寫看一眼,又看向揉著眉心一副我頭疼模樣的戚繼光。

“冒冒失失,成何體統?”

嗬斥一句,戚繼光看著絲溜溜吐信子的小白蛇,心裏也有些怵:“一個小旗?什麼來頭?又說了什麼?”

戚繼美也怕這蛇,道:“家裏幫閑的張百戶認的這人,是衛裏捕蛇的趙三郎,少時吃了倭寇一刀臉上一條蜈蚣大疤,諢號毒蜈蚣,大名趙期昌。說是,以這條白娘子,祝兄長與嫂嫂白頭偕老。”

“還拔了牙,有意思。”

王氏探手取出小白蛇笑吟吟:“白娘子本無毒,二叔抖個什麼?”

“嫂嫂休要看輕了咱,咱是累的,累的。”

苦著臉,戚繼美看著嫂子手裏的蛇,咽一口唾沫。對於這個嫂子,他一點都陌生。雖說是今年完婚,可三年前就訂了親,早就見過麵。

看著窘迫的弟弟,戚繼光揮手:“即是好心,就別怠慢了,忙去吧。”

戚繼美逃一樣,奔了出去。

“價值不菲,且算二十兩,泡了蛇酒,趕臘月前送給父親大人。”

王氏將小白蛇塞進竹籠,在算盤上撥弄記上二十兩,戚繼光是徹底沒脾氣。誰讓,婚禮的一切花銷都是王家提供的?

他爹廉勇,自然攢不下什麼家當,以大明文武的俸祿而言,能養活一妻一妾已經很不容易了。又流行富婚,這個婚辦完,一家子也隻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算完賬,十五歲的王氏揮退侍女,聲音壓低:“夫君,賀禮價值約在一百九十兩。”

戚繼光皺眉:“該泰山大人多少,就是多少。我不是王家上門的女婿,這錢要還。”

還不夠,王家給的嫁妝財物不算多,再多的嫁妝也是王氏的,與他戚繼光沒關係。籌措婚禮借貸二百兩,還差十兩。

為了體麵的將女兒嫁過來,老泰山大人活動一番,戚繼光才順利襲職登州衛四品衛僉事,也順利通過山東都司的考核,得到實職,而不是空職衛僉事。

誰讓他的嶽父大人王棟,是貴為五軍都督府左軍都督僉事,還是九邊重鎮掛鎮朔將軍印的宣府總兵?

前院,趙期昌背起背簍,與身材寬大係著圍裙的張百戶來到牆角,見趙期昌麵有難色,張百戶神情不快:“你小子有錢做人情,難道就沒錢交租子?”

“非是如此,入冬的租子是夠了,可交了租子我兄弟三人就會斷頓。故而,想請百戶大人寬容寬容,先交三月租子,餘下的趕在年關前咱一並付清。”

搖頭歎息,張百戶也是一副很為難的模樣:“三郎,不是咱刻薄,家裏老大月底辦事情,到處籌錢。咱那屋子,雖算不上什麼好宅子,可也是臨近菜市的寶地,販夫走卒一個個眼饞的緊。你也是懂事孩兒,咱也知三郎你拉扯兩個弟弟殊為不易,念著情讓你們兄弟仨兒入住,可三郎你也要體諒體諒咱的難處不是?”

張百戶的聲音不小,又引得其他客人交頭接耳,對著趙期昌指指點點。

右眼微縮,趙期昌抬頭:“張大哥的喜事兒,咱也不敢耽擱。租子的事咱夜裏再談,不會讓百戶大人委屈。”

露出笑容,張百戶寬闊大手拍在趙期昌肩上:“成,夜裏咱再詳細說。”

趙期昌點著頭,不見戚繼光出來,心中失望。送這麼驚駭的禮物,就是想見見戚繼光,認個臉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