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一早,趙期昌用餐後,繼續在慶童指點下練習弓術。
其餘大房撥過來的家丁、家生子一共十八口人也趕了過來,負責的頭目趙財還送來一套新衣裳。是趙期昌委托芸娘做的,大房那邊幾個女眷一起做工,加了不少料,趕了出來。
沐浴後,穿上白色中衣,靛青色耐髒明顯是雙層縫合的厚布袍,腰間紮一條獸紋手掌寬大帶,外罩一層青黑色連身對襟衣紗衣,懸掛日本刀。
頂上網巾束發,一根小巧桃木簪子釵著,腳踩一雙布鞋,就是趙期昌此時的行頭。除了鞋子沒有換成靴子外,都換了一茬。
衛衙門前,城中百戶以上的軍官都趕過來了,不僅是徹底將白石墩的事情定下來,還有就是城中大戶白家資軍一事。
趙期昌一襲得體新衣,又是個老成嚴肅的人,可以鎮得住衣裳,倒也顯得體麵氣派,沒被衣裳壓住成了沐猴而冠。
趙鼎明將趙期昌領角、袖口撫平,上下打量著還是挺滿意趙期昌的氣度。既然出來做事情,就要穿的像那麼一回事。
嘴上說著:“別逞能,將這個百戶當穩妥了,才是正經過日子的活法。”
趙期昌點頭,今天就要離開登州城,離開堅城的守護,去一個小小的火墩過日子,心中也是悵然。
衛衙門大門開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沒有排班點卯的說法,便一擁而進。
守門的李虎臣攔住趙期昌,將腰間別著的馬鞭甩給他:“終究來說我李家欠你趙家的,馬圈裏有匹兩歲小紅馬。是匹母的,養的好能回本。”
握著馬鞭拍打手心,趙期昌點點頭,也不言語跟著人群進去。
見他收下,李虎臣也鬆了一口氣,現在的趙期昌說的差了就是去等死,一個等死的人要拚命,他的確有些怕。
中院演武場,戚繼光已經練完武,一杆一丈二長的鉤鐮槍立在中堂走廊前,戚繼光洗著臉。
趙期昌與趙鼎明一起坐在長條板凳上,他們前排是有單座的正千戶,隻有掌印管事的衛僉事、所僉事才坐在正北,也就是上頭。
端著茶碗落座,戚繼光將六瓣高尖三叉立頂大紅盔纓的戰盔放在一旁桌上,端著茶吹了吹,環視道:“點名就算了,各家能做主的咱一眼看去,也沒見少的。”
一些歲數大的軍官嗬嗬發笑,戚繼光也跟著笑了笑。他剛掌印時,一腔熱血再三申明規矩,非要議事時點卯,不來的打板子。被糊弄了幾次,也就熄了這不靠譜的心思。
畢竟本衛事,都是一家子人。應對士紳的蠶食、上頭的差事,已經夠麻煩了。再自己給自己生事情,純粹是吃飽撐著。
飲一口茶,戚繼光道:“各處也聽說了城中大戶,白老爺要資軍一事。算上白石墩的事情,也就這兩件事今日要議。此外漕運運軍攤派,也不是大事,按著以往的份子出人就是。”
給漕運體係出丁辦事,絕對是好事,沒什麼好議論的,將各家子弟塞進去混日子就行了。
戚繼光說罷瞥一眼身側中千戶所的所僉事黃允良,黃允良取出單子,輕咳兩聲,先對著戚繼光點頭道:“蒙戚掌印看重,將采購白石墩所需一應物資的差事交給了下官,下官也不負使命。”
“衛裏各家攏共湊了白銀三十五兩,本官采買來的東西價格是否公道,大夥心裏也有杆秤。也不囉嗦了,首先是兩頭牛,一公一母一對牛是白銀八兩銀子。”
環視一圈見沒人質疑,黃允良繼續說:“糧食以高粱、小麥為主,含春耕糧種,一共是二十石,一石折銀五錢,這就是十兩銀子。”
此外耕作器械、軍械,十五副鴛鴦戰襖應上餘下十七兩的支出。
讓趙期昌詫異的是,這回的軍械比上次多了不少,長槍三十支,刀牌十套,弓十張,箭五百。此外還有一些常見的零散軍械,如配合作戰的大叉有三支,繩索、解首刀、鐵蒺藜這類雜七雜八如同甩賣破爛的小東西不少。
畢竟,牛、糧食是平日看的著的東西,也是多數人關心的東西,黃允良也在這方麵占不到便宜。軍械這類錢也是直接進入衛裏,隻有耕作器械方麵黃允良可以撈一點幸苦錢。
可耕作器械並不是高技術含量的東西,是可買可不買的東西。
至於十五套鴛鴦戰襖,也別想的太誇張,就是尋常軍服。不過是雙層的,中間要害處夾一層鐵絲網,類似於弱化版本的棉甲。
趙期昌這邊沒問題後,戚繼光就開始談白家資軍的事情。很多人看來這是白家花錢買名聲,屬於白送錢的事情,按照以前的慣例瓜分就對了。
可白家的附屬條件讓人頭疼,人家要派人監督藥材是否能落實到實處。而且如果落實的好,還會動員登州士紳繼續捐資助軍。
畢竟是控製到衛裏手裏了,有總比沒有強。隻能捏著鼻子認了,更期待後續的資軍會有什麼。
戚繼光環視:“藥材儲存在衛衙門,各處軍士有需求來衛裏取藥。有感於後續資軍,我等也不好就如此幹等著。依照本官的意思,八百捕倭軍擇精壯三百,吃飽喝好好生操練著。這是咱登州衛的臉麵,做得好,自然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