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山東還沒有設立正式總兵官,隻有備倭總兵官一員,戚繼光的父親戚景通就曾經幹過這個差事。
山東各衛的捕倭軍、沿海密布的一串備倭城真正的上司衙門是備倭總兵衙門,還不是常規的上司衙門山東都司。所以張茂忙完備倭城的事情,帶著戚繼光的公函趕赴山東首府濟南府的首縣曆城,也就是後世的濟南城。
經過備倭總兵衙門考核,張茂才能接過劉文清留下的操守印。
有意思的是今年山東備倭總兵官空缺,張茂有戚繼光的公文,隻要會做人,拿到新的委任堪合就是走個過場。
這就是衛所,邊塞衛所由都司府管,總兵衙門也管,腹心衛所地方衙門也管。軍製上,戚繼光這個衛僉事掌印,隻能統率衛裏常備八百捕倭軍。
至於春秋番上的兩班班軍,平時在衛裏農耕、訓練,屬於衛僉事、都司府管理訓練事務。但番上京畿、被調動時的統率則是上頭派來的陌生人。
這原則上違背了衛所軍製的初衷,初衷就是耕戰一體,降低民戶的養軍壓力,減少朝廷的軍事支出。但這是打天下時的初衷,天下打下後就是怎麼坐穩的問題了。
所以耕戰一體的衛所被朱家嚴防,衛所製度的衰敗與皇室的默認有關係。然後改變調兵方式,回到了宋朝的老路子,明明有大量常備軍,可兵不知將將不知兵,將士兵的操訓與指揮人為分離。
宋朝的兵將分離也沒那麼不堪,人家有足夠的錢糧保證操訓合格,隻要指揮將領沒問題那也就沒多大問題。大明朝的問題在於沒有宋朝那麼發達的經濟政策和稅收體製,卻也要玩兵將分離政策,就死在軍士訓練這一關上,更別說後麵的指揮層次。
土木堡之變前,有了戰事是五軍都督府指派抽某一省的衛所軍,該省都司衙門上級的都督府直接成為統兵機構,雖然有指揮隔閡,可依舊是衛所體係的,問題不大。
土木堡之變後,五軍都督府權職隨著五軍營建製撤銷,連著衛所就一起廢了。調衛所軍時,走的是五軍都督府的公文,可管這事的是兵部,帶衛所軍的是兵部選拔的人,遠遠比不上都督府的人知根知底。
如登州衛,空有那麼大架子、人口,可因軍務分割的太過零碎,整個衛所也是支離破碎,根本無法統合成一股繩。
現在的衛所別說外出客軍作戰去維持其他地方的太平,連大本營的安穩都沒底氣維護。不是沒能力,而是能力被閹割、分割的厲害。
這還是武宗皇帝整頓軍務後,才過了一代人的嘉靖年間,還不是百年後的末世。末世時的衛所,可想而知是個什麼德行。
名義上看著登州衛上麵是都司府和備倭總兵府在管,可扣掉兵備道員管理的備禦海防福山千戶所,再摳掉三個專司農墾的千戶所於是就剩下四個千戶所。
可班軍分攤的那三個千戶所因為班軍番上京畿的性質,所以這三個千戶所的人力實際上在兵部督管範圍內。
偌大的登州衛八個千戶所,真正能用在本衛的隻有一個中千戶所,也就是八百捕倭軍的根源所在。就連捕倭軍,最後也要被備倭總兵府拿走。
所以軍製規劃、差事攤派下來後,登州衛就是個散架子,分散的太過厲害,根本聚不到一起。
張茂忙完委任過場後,也隻是‘行’操守官,要等真正的備倭總兵官就任後,張茂才能摘去‘行’這個暫理、代職的前綴。
中右千戶所,張家的大本營,夾在登州城與萊州府濰縣之間。
抵達家中,張茂剛鬆了一口氣,然後去衛衙門走個過場就能真正上任,也隻是走一個過場,沒必要再花錢打點。
前腳到家裏,後腳於家老二龍山百戶所百戶於學文便上門請罪。
“這人怎麼來了?”
書房裏,張茂雙腳泡在盆裏,兒子張承翼為他搓腳,疑惑看一眼老管家,又看看自己父親。
他與於學文有仇,衛裏比武選拔十人去都司府考核,當時少年組就三個人,輸給戚繼光他心服口服,輸給小他一歲的於學文他不服。不是他打不過於學文,而是在筆試方麵輸給了於學文。
老管家身子半躬著:“少爺,老爺高升,於家心急火燎跑過來,或許另有圖謀。”
“他想得美。”
低罵一聲,張承翼為張茂擦腳,將木屐套上,端起木盆問:“父親?”
張茂眯著眼,眨眨眼露笑:“好家夥,老夫大體明白於家的用意了。”
說著側頭看一眼後院右廂房,張承翼也領悟過來:“不可能,於家那山溝溝沒人要的破地方,小妹嫁過去豈不是推到了火坑?”
張茂起身抖抖雙袖,拿起衣架上的素黑粗紗對襟衣披上,係著胸前帶子:“此事還需計較,你領著兒郎在武場操練,讓於家看看咱家的底氣。”
“好,兒子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