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正午。
趙期昌雙臂環抱,看著黑旗把右哨與輔軍把右哨兩個弓手百人隊操習弓術。
不求精確射擊,要求方位正確的壓製性射擊,這是弓手部隊的要求,自然也不需要專業弓手隊伍。
草垛並非成排等距擺放,而是遠近不一,三五成群。不需要他們射擊某一個人,要的是在軍令指揮下密集射擊。
陳明理站在趙期昌身側,道:“除了本隊,輔軍隊弓力強弱不一。家主提倡的拋射定點封殺,弓力若能統一,方能在半年內練成。輔軍弓手多是獵戶出身,咱的意思是允許他們進行散射,這樣更能發揮出他們的力量。”
趙期昌緩緩點頭:“師兄,讓陳家寨造一批弓,以八石強弓為要求。先要一百張,稍稍殘次的,咱這裏也要。”
造弓自然要花錢買,也算是扶助陳家寨產業,陳明理點頭應下。
其實趙期昌更喜歡成建製的弩部隊,壓製效果更強,而且操訓成本不高。難度在於弩的製作成本和保養,這東西荒廢起來太快了。
這也是現在軍中強弩少,實在是養不起東西。隻有財大氣粗的登州水寨才有大量弩兵存在,步軍體係就少了。
至於火銃,在燧發火銃、子彈封裝技術沒出現前,還真射不過同樣數量的弩手、弓手。銃手的優點在於培訓更簡單,攜帶彈藥更多,同時火銃對土包子、馬匹具有威嚇作用。
現在弓手射擊口令由劉瘸子下達,在弓力統一的情況下,依照劉瘸子的射擊口令要求,就能簡單達成。弓手隊伍訓練好,也就不需要什麼口號了,基本上每個弓手心中都有標度,指哪就知道該用多少力,抬高多少度。
劉瘸子背插兩杆黑旗,紅漆勇字盔正中鑲嵌著一枚六瓣梅銅紋,拄著紅纓槍吼著:“取箭!快!再快!”
在哨官、總旗官督促、踹屁股下,二百受訓弓手腰間掛著刀,提著弓向草垛方向跑去,一個個拾起自己的五根箭,確認無誤後又氣喘籲籲的往回跑。
分發下去的箭,都刻了標記,這也是曆來弓手部隊確認軍功的憑證所在。
“查箭!”
什長、伍長開始檢查手裏弟兄的箭,對不上標記的箭轉手射出去,再讓缺箭的再跑折返一趟,直到箭矢正確為止。
這是為了訓練弓手的體能、眼力、記憶力以及服從性,不想被折騰就老老實實認真操訓,將自己射出去的箭記住,並找回來。
守城時還好,野戰時弓手一定要靈活跑位,一定跑隊位置,否則雜亂的弓手不對會衝亂其他方陣。在跑步前進時齊射是中級弓手,後退時能突然停步進行齊射可以說是弓手部隊的極致。
現在的操訓,隻能期望這些人在遇襲後能立刻還擊、組隊形成壓製箭雨,給其他軍種製造緩衝的時間。
為了提高輔軍士氣,現在這種披甲操訓也給輔軍下發了背旗,黑旗把是黑色背旗,輔軍則是紅邊黑底背旗,也叫鑲黑旗。
再重複一次,八旗兵的紅白黃藍,鑲紅、鑲白不是獨創,這種軍中彰顯指揮體係的用色特色,就是明軍各營內部一貫用色方案。
距離出軍時間越來越近,操訓力度也開始越來越緊密。
可惜時間太緊,否則趙期昌也不會這樣高壓操訓,若按著他的計劃,會在軍裏‘發明’一些團體遊戲,放鬆軍士的高壓情緒,並能鍛煉他們的組織度和配合能力,形成凝聚力。
練兵的前提是選兵,練兵過程中有三樣也非常重要,第一就是公正,趙期昌、軍官一同操訓,能抵消下麵軍士的怨言;第二就是糧食,還不到一個月,輔軍軍士精氣神已有了明顯的變化;第三就是主持訓練者的威望,趙期昌有足夠的威望。
封山查倭時他給輔軍的遣散糧沒有折扣,他也能以身作則,又是越傳越火的神童,下麵人對他的命令自然會產生服從性。反倒因為年紀小,處事手段嚴明,這種服從性增長速度異常快。
還有一些複雜性的東西在其中,比如國人對上位者的服從性,也不能說是奴性。是那種悠久曆史文化沉澱下來的東西,即每個人可以非常快的接受自己的新命運,並投入進去。也不是認命,而是為了更好的上進,期待下一次身份變化。
這種並去適應的強大能力,產生的團結、組織力量是很強大的。
趙期昌看來一個國人是條龍一堆人是蟲的說法是錯誤荒謬的,國人是可塑性很高,適應力很強的萬用螺絲,缺的隻是一個核心骨和正確的運行機製。之所以內鬥,是因為人人都認為自己是最適合的那個核心骨,這是一種自信。
一堆國人,在外部力量下指點出一個核心,這個人就能迅速適應新角色,原因就是我們的曆史文化太長遠了,無數的人物、經驗都傳承在文化裏,刻在骨子裏。身份變化後,國人就會在無比豐富的文化傳承裏找同行,以他們榜樣進行學習、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