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縣趙氏一幫人乘車離開,馬車裏,趙孟微微垂首詢問:“伯父,感觀何如?”
趙璧眼皮垂著,麵無表情:“由此子可見蓬萊一脈氣象,自傲而剛愎,優柔不缺決斷。”
趙期昌這邊以登州趙氏自詡,稱呼對方為掖縣趙氏;掖縣趙氏自詡東萊趙氏,又以蓬萊趙氏稱呼對方。典型的抬高自家,在心理上、行為上都是用府裏人看縣裏人的目光。
趙璧的評價稍顯矛盾,趙孟卻能理解,緩緩點頭:“此子可謂崛起突然,而長房一脈又有讓賢之意。家和萬事興啊……”
做買賣的趙相也開口:“小小年紀算計太多,恐非良事。”
他的這個評價讓趙璧扭頭瞥一眼:“年少多智,確非守家之人。”
他也讚同趙相的看法,他們這一支求的是穩住家業,逐步上升擴大影響力。不似登州趙氏,上升勢頭太猛想停下來拓實根基,也有些力不由心。
趙孟見兩分家主事人都持觀望態度,不急著聯宗一事,便也點頭:“那就再等等,年關時再議不遲。”
主家元氣大傷以來,文不成武不就,而兩處分家發展順暢。趙璧這一脈別看三代人五舉人,這是十分耀眼的光環,罩住了掌控萊州衛五分之二的事實,這是文武兼備的強力分家;而趙相一脈生意做的也順暢,其弟趙貴已在京城置辦了田莊,隨時都能遷移北直隸,與主家分手,自成一脈何等自在?
趙孟這個主家家主非常的感慨登州趙氏內部分房不分家,他現在不敢刺激趙璧一脈,就連從事商業的趙相一脈也不敢刺激。尤其是趙相一脈,隻要這一脈遷移離去,失去這個分家牽製,趙璧一脈必然蓋過主家,奪走宗祠管理權。
潛移默化一兩代人,再重修族譜一次,那分家成為主家,主家變成旁支,也就順理成章了。反正族人喜歡跟強盛的宗家,一個衰落的宗家被取代也是常見的事情。
現在的登州趙氏真的想停下來好好發展,可內外因素交疊在一起,很難停下來。家中子弟人人昂揚奮發,都想著在家族開拓過程中奠立自己一脈在家中的地位,凝聚力強不假,可過剛易折。
而外部,趙期昌交結的人脈如朱應奎、賈應春,乃至是老道士,都需要趙家出麵做一些讓他們能滿意的事情。下頭的人想去外麵打,外麵的人要拉著你去打更外麵的人,夾在中間的趙期昌、趙鼎明想要歇腳,也困難。
此前趙期昌還沒意識到自己的狀態問題,他一直想著通過軍事威望謀求更高的地位,甚至察覺朝中即將爆發的風暴,產生了投機倒把大賺一筆的心思。這個心思過於強烈,以至於掀起這場已經遍及北方的鋤奸運動。
而這次離開登州府,向西五百裏抵達濰縣,險些跑到青州府。這麼遠的距離,已經讓趙期昌有些戀家,也意識到今後想要建立軍功,隻能南征北討,不跑個三五千裏都不叫軍功。而捕倭軍勢頭猛烈,已經嚇得登州府內的各路強人老實不少。
他一直以戚景通的反麵教訓,他可不想一輩子兢兢業業為朝廷效力,讓自己子孫連肉都吃不起。
這些人視趙鼎明為趙家家主,以為捕倭軍的一切是趙鼎明在策劃。趙鼎明待在即墨,各路好漢想在登萊活動做買賣,都會派人來通告一聲送一些心意。這就是趙家現在的威勢,
在掖縣趙氏議趙期昌時,趙期昌也在想著聯宗後吞並掖縣趙氏的心思。
一個人在帳中推敲,掖縣趙氏的田地還不如他的多,他感興趣的隻是趙璧一脈的深厚家學。至於已經在軍事上吃了大虧,準備轉型的趙孟一脈,他並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