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陳明理一行人被孟尚義陰害追殺一事傳入趙期昌耳中。不等他做好報複準備,陳明理一封信送過來,竟然要與孟尚義私了。
而當日,孟尚義就單騎跑過來,向趙期昌請罪。
營房裏,趙期昌慢悠悠吃著魚,他麵前孟守義毫無請罪的態度,說著:“下邳真武觀已出麵調解,陳明理奪我愛妻,咱下毒報複一回,此事就如此揭過。若將軍這裏不解氣,咱隻身趕來,任憑將軍打殺出氣。”
趙期昌斜眼瞥過去,扭頭問陳明心:“說說,殺還是不殺?”
陳明心手按刀柄立在趙期昌身側,狠狠盯著孟尚義:“我兄說不殺,我這做弟弟的,又如何能殺?若能殺,標下願手刃此賊,挫骨揚灰!”
孟尚義對陳明心微笑著:“若能殺我,你兄早就殺了。若沒我孟老虎在,泰山以西,曹濮以東,可就亂了規矩。何況,我是下邳真武觀俗家大師兄,你下得了手?”
趙期昌將筷子搭在菜碟上,身子向後倚靠在椅背上,努嘴下巴一揚:“其實,你高估你了。你來之前,我已選派人手,要你命不難。你所倚靠的,無非是江湖威望。很抱歉,其他當官的怕地方出亂子,我這類當軍將的,最不怕這類子事。不殺人,本將如何升官?你說,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至於……至於下邳真武觀俗家大師兄……這真不是什麼可以屏障的。正是你這類人,才會遺害師門。殺了你,正好清理門戶,斷絕後患。今日本將斬了你,下邳那邊,曆城那邊,都不會說什麼。”
趙期昌說罷,拍拍手,十餘名甲士湧進來按倒孟尚義,孟尚義故作硬氣,一幫人一頓拳腳下去,頓時就軟綿綿趴在地上抽冷氣。
現在真武一脈比較尷尬,真武一脈發源於武當,武當山才是本庭所在。而目前,曆城北極閣、南京北極閣家大業大子弟繁盛、產業充沛,在官場的影響力也壓過本庭,也有分裂的趨勢。
此時道門來回就那幾個招牌,西南那邊張家的龍虎山一脈千年不倒,看架勢還能再靠老祖宗餘蔭吃千年飯;此外西南就剩下峨眉、青城兩大派係。
北方的玄真一脈三教同修,很適合走上層、下層路線,但曆史名聲髒了,現在是日益衰退;南方的正一教此時正處於上升階段。而真武一脈屬於四麵開花,相較於純陽、丹鼎等傳統派係來說,真武一脈還在上升期。
相較於勢頭猛烈大而冗雜的正一教,真武一脈還算團結。但真武一脈內部也有派係爭鬥,趙期昌、陳家這邊屬於曆城北極閣一脈,算是武當本山在外的強力別院。而下邳那邊真武觀,算個什麼東西?
論軍界影響力,年青新一代的道門子弟裏,曆城北極閣一脈的趙期昌算是名聲傳於天下道門。此時在軍界的新生代道門子弟,能壓住趙期昌的隻有一個俞大猷。俞大猷還是純陽一脈的俗家弟子,論在道門的地位,遠遠比不上趙期昌。
說的通俗了,起碼在前後十年總共二十年時間內,道門裏就屬趙期昌潛力最大。趙期昌別說殺一個支脈俗家大弟子,隻要犧牲的有價值,真武一脈沒有什麼不能犧牲的。代價也簡單,就是趙期昌地位拔高後,回報師門,提拔更多的道門背景將領,屬於互利互惠。
對於孟尚義自以為的屏障,趙期昌隻想笑,這個人的眼界也就隻盯在了山東,盯在了江湖地位帶來的作威作福上。在真武一脈集體利益上,十個孟尚義綁在一起,趙期昌殺了,真武一脈隻會高興,不會生氣。因為趙期昌消耗本脈資源越多,那欠的人情也就越大,將來的回報隻能更豐厚。
“趙三兒!老子告訴你!老子少一根毫毛,黃步雲可就逃了!”
被四名甲士按住四肢,孟尚義脖子上兩口戰刀交叉緊貼,腦袋都不敢扭動,瞪目看不到趙期昌,他繼續吼著,擔心趙期昌聽不懂樂安方言,一字一頓:“你還不知道吧?巡撫彭公已向兵部舉薦了大爺,不出幾時,老子也是國朝將軍,再次也是個守備!殺了我,你如何向彭公交代!”
“嘖嘖嘖……我就說嘛,原來你的底氣在這……很好,這就是你為私怨,下毒友軍袍澤的膽氣所在?彭黯的麵子要給,可你的麵子就免了。”
趙期昌說著看向領隊什長李鍾碩:“此獠橫行無法,恣意坑害友軍,為免此獠江湖習氣難改壞了彭公威名,本將就逾越一回,替彭公去去此獠一身惡習。拖出去,六十軍棍後好生醫治別留什麼尾巴。待敷藥後,懸掛旗杆上,讓弟兄們瞅瞅,這就是對我捕倭軍下黑手的下場!”
“趙期昌!不看僧麵看佛麵!老子是巡撫彭公的人!你無權如此!”
李鍾碩為難看一眼趙期昌,趙期昌不耐煩一揮手,李鍾碩解下刀鞘啪的一聲抽在孟尚義嘴門,冷聲嗬斥:“軍中大帳處,豈是爾喧嘩之處?左右,此獠再敢喧囂,掌嘴就是。”
嘴火辣辣又麻酥酥的疼,嘴唇一瞬間就腫脹起來,破裂處滲著鮮血,滿口血味兒,孟尚義眥目瞪著趙期昌,倒是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