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期昌的預案,張茂是不可能當場答應的,他還需要與他手下重要頭目、幕僚進行計較,提前對可能擁有的收益、或損失進行評估、提前分攤。免得事到臨頭,因為分贓不均、放血額度不同而鬧內訌。
張茂礙於翁婿情麵又問了問趙期昌最近家裏事務和修路進程,但趙期昌的預案等於一拳打到了他的心窩子,心頭窩火,連張祖娥問都不問一句,就順著梯子爬了下去。
而趙期昌預案打的他措不及防,不是這個預案太狠,而是兼顧了各方感情,畢竟永遠沒有雙贏的事情,按著趙期昌的預案,他忙活近半年的補全編製計劃,將遭到致殘打擊。
張茂冒著女婿撕破臉的風險在登萊各衛進行串連,為的就是軍權、官位差事上追平乃至壓過趙期昌一頭。仙人詩謎出現前他就在搗鼓,仙人詩謎出現後他的動力更足,也讓很多人充滿動力主動依附登萊係各首領,以期他日能乘風而上。
可偏偏,趙期昌搞出如此重要的計劃,張祖娥竟然沒有給他提過醒!這麼殘酷的預案,絕不是趙期昌一個人的手筆,必然是趙氏內部重重會議後的結果。
作為一家之主,一個集團的領袖,很多事情必須考慮大家、集體的利益,並以這個利益為首要考慮對象。趙期昌可以不管張茂私下串連的行為,可麵對整個登州係內部領導秩序的變動,趙期昌個人意誌就是其次的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是他手底下所有人的事情!就是趙鼎明代表的大房一脈,他三房一脈也要打倒,何況隻是丈人?
同理,張茂也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的是以張家為核心,加上一大批姻親、朋友、利益結合的集團。他籌劃半年的大計劃,也是他整個小集團為之奮鬥的大計劃。被趙期昌這麼一拳打殘,他可以看在女婿麵子上不恨趙期昌,可他手下人呢?
這個大計劃做好,意味著張茂能原地升一級,自然也意味著他手底下齊齊高升一級!
三年一轉,幸苦還不見得能升調或加官秩,所以麵對上下齊齊升一級的事情,張茂這個集團奮鬥五年能成功,都是大賺!
而現在,在趙期昌這個登州係各家妥協默認的小領袖計劃中,張家這美好的計劃將在各方插手下,被塗改的麵目全非,徹底殘了。
張茂走後,趙期昌將折扇合攏丟在一旁,抖掉木屐兩腿交疊搭著,雙手枕在腦後躺在搖椅上輕輕晃蕩,繼續推算自己的預案。
即墨三營可以將建製補充圓滿,但不可能將兵權交到一個人手裏。且不說山東各處,光兩淮、晉南的鹽商就不會答應。
要補全建製,就要分權出去以維持平衡,讓大部分人能接受。張茂想著獨吞三營兵馬,根本不可能。這一點,趙期昌相信,以張茂的智慧,必然也是有心理準備的。
琴音停下,張祖娥掏出手絹輕點眼角,又飲了一口水才說:“梅郎,父親含怒而去,恐怕不好善了。”
趙期昌閉目曬著太陽:“丈人不滿才是正常的,丈人最想要的是官職提升。官職提升,對丈人而言是觸手可及的真家夥。三營兵馬空缺將位,丈人又吃不下,豈不是白白給人做嫁衣?”
不管你世職多高,本職為何,軍中乃至是文管體係,一個官員的權利是看實職的。張茂能提升為參將,那戰時,張茂將成為登萊軍的指揮官。
“登萊士紳豪傑依附丈人,圖的可不是給張家出人出力,一個二個都在為自家著想。這種附屬,不要也罷。珠珠姐是關心則亂,其實剛才丈人已然默許我的計劃。”
趙期昌說著嘴角一翹,他和張茂是兩個集團的代表人,他從張家集團抽筋放血,張茂沒有當場反對,說明什麼?
要麼張茂準備幹一票大的弄死趙期昌,要麼就是對自己原先計劃也沒信心,以得過且過的心態去麵對未來。
可這裏是朱高城,常備一千捕倭軍、一百親軍的朱高城,誰能刺殺趙期昌?
張祖娥細細一想,趙期昌說的有道理。張茂半年來忙活即墨三營滿編的事情,聲勢很大,不少人加入張茂門下充當門客、幕僚,使得這股風潮越演越烈。讓人覺得,這麼大聲勢,仿佛明天彭黯就會支持張茂擴軍一樣。
所以,問題就在這裏。一個聲勢浩大,各處都議論的話題,持續半年之久,彭黯始終不給正麵回複,已將結果說明白了:人家彭黯,不支持這件事情。
張茂推動即墨三營滿編,目標是就勢提升自己的實職,做到參將銜。既然整體滿編不見希望,那張茂完全可以退一步,割出即墨三營部分掌控權以獲得支持者,各處一起使力氣逼彭黯通過。
別忘了,張茂就地升職,玄成武也會一步升為副總兵。玄成武也將加入進來,隻要稍稍表態,就能極大提升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