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胡宗憲上折(1 / 2)

四月初五,乙亥日。

如往常一樣,四更時趙期昌洗漱完畢,在遠近雞鳴聲中雙手握持重達四十八斤的鈍刃長铩練武,隨著呼吸有節奏施展動作,時快時慢。

右邊廂房屋簷下,夏折柳上青下黑粗布百褶裙提著熱氣升騰的木桶走出,倒入大木盆中側身看著習武的趙期昌,挽起自己袖口沾去額頭汗跡,又提著木桶去井邊打水,提著井水到右廂房灶台前倒入鍋中。

又洗了一個熱水澡後,趙期昌領著十餘名親兵在朝晨金輝照應下,朝校尉營走去。

後院中,洗衣服的夏折柳抬頭看著沒有朝霞的東邊,輕輕一歎:“自來京中以來,就沒見過一場雨,陰天都無。”

對麵拿著棒槌敲打衣物的陳青青歪著頭瞥一眼天,無所謂道:“這兩日買菜時聽人說香河縣那邊兒已有人餓死在縣城,香河那邊有河水,有水澤,這地方縣城餓死了人,更別說鄉野之地或貧水之地。”

夏折柳眨眨眼,低頭低語:“昨夜在書房裏,老爺對南大營發去備戰軍令。似乎是兩官廳的意思,擔心今年春旱逼的京畿百姓鋌而走險。現在通州倉儲周邊,似有數萬口扶老拖幼的災民。再過一月還沒雨……”

“數萬口?通州報來的人口必然小於實際人口,老爺擔心的有理。餓是餓不死多少人,可災民哄搶引發民變,唉……”

趙期昌已經接到兩官廳發來的戰備軍令,抵達校尉營後他高坐閱兵台帥椅,看著全副武裝的八百軍士,日頭漸高至晌午時,不斷有軍士體力不支而搖晃、倒地,被拖走。

校尉營其他各將、京中兵衛起初還在看熱鬧,當看到正午時,人人驚詫。

看熱鬧的軍將由越聚越多,隻剩下最後的三人。

三人相互看一眼,隻是笑笑繼續觀看場中;至於圍觀的低級軍官或軍士,很多人走了又來,來了又走,人人望著趙期昌所在的大椅,無不是心生畏懼。趙期昌能把麾下的兵不當人折騰,那折騰他們這些外係軍兵,更不會把他們當人看!

能從九邊選入京畿的軍兵,無不是體格雄壯的精銳,他們自然清楚趙期昌在這種方式折騰出來的軍隊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超乎他們想象的執行力和軍紀凝聚力,意味著這支軍隊有極高的韌性。

一邊是趙期昌這種不近人情卻有勝利保障的折騰練兵法,一邊是平時自由散漫上戰場要練好長跑技術的練兵法,如何選,不同人心中的選擇是不同的。有一點毫無疑問,那就是對於趙期昌這種嚴酷練兵法,並不是人人抵製!

李濟嘴唇發白,看著日冕突然眼睛發亮:“都督,午時四刻了。”

趙期昌看著場中隻剩下三百餘人,其他倒下的軍士此時都圍坐在校場四邊,他緩緩舉起右手,握拳後舒展五指:“散!”

他吐出一個字,沒有軍士聽到這個字,可三百多軍士看了他嘴唇張合,不分遠近齊齊癱倒在地,哀聲一片夾雜謾罵。

“如鐵強軍。”

馬芳吐出四個字,看麻貴和劉磐,麻貴點頭:“在大同鎮,也隻有昔日的周帥能這麼練軍。”

劉磐挑眉:“趙三兒比兩位兄弟想象的還要可怕,練出這樣的兵,打仗時也能玩出花來。”

馬芳、麻貴隻是笑笑,認為劉磐在給自家弟兄宣揚武名,劉磐也不願意多講什麼。

他老子就在大同鎮當西路協守副總兵,劉磐自然知道大同鎮軍隊是個什麼德行。大同鎮除了一線部隊外,二線部隊行軍時都不能保證集體行軍,隻能采取落後的分段行軍,至於三線部隊,不管誰的軍令,都無法讓這些軍隊出城作戰。

大同鎮的一線部隊,打仗時也隻能同進同退,玩不了多少戰術,因為將領之間缺乏信任,周尚文病死後宣大的將領就仿佛失去頭狼的狼群,在沒有選出新的頭狼前,宣大的軍隊別說打配合戰術,抱團作戰時自己人不坑自己人就很難得了。

軍中戰術,普通人常聽的無非就是詐敗、分軍、奇襲、突擊之類,最簡單的似乎是分軍戰術,不過是把軍隊一分為二罷了……錯了,這些個戰術都很難。如果是人人都能施展的戰術,那就不會那麼的出名、令人耳熟。

劉磐自然清楚宣大出身的馬芳、麻貴看不起山東腹心區域出來的趙期昌,畢竟山東兵馬給各鎮的印象向來單一,無非就是擅長欺負流民軍,以及山東特色兵種長槍手。

校場北邊閱兵台上,趙期昌摘了真武立頂六瓣戰盔,頭頂汗水淋漓,拿起一旁的公函看了起來,神情專注,提筆批示或給與意見。

當眾處理公務後,趙期昌伸懶腰扭脖子時見梁夢龍竟然坐在一旁發呆等待,趙期昌問:“乾吉兄,莫非有事情要說?”

梁夢龍從袖中取出兩封沒有題字的折子遞給趙期昌,語氣低沉神情疲憊:“都督看看,這是都察院裏朋友送來的。”

第一封謄抄來的信息與大同巡按胡宗憲有關,胡宗憲說了很多,意思隻有一條,那就是宣大軍各路參將、遊擊名不屬實。參將實際掌握的戰力與朝中規定的遊擊差不多,而遊擊將軍所掌握的戰鬥力,摻水更多,別說跟兵部規劃中的守備將軍比,勉強跟千總隊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