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天譴了……(1 / 3)

羅家

客廳沒變,依舊是古樸的裝修樣式,原色木紋的家具桌椅,沙發、茶幾、矮櫃、龍骨木……唯獨角落處本不應引人注意的細微變動,卻牢牢定住了他的眼球——

空氣中,藏香淡煙清嫋。氣味雖好,未適應過來的人的感覺卻是驟然被蒙了雙目,隔著煙障看不清明。

那原是擺著古董的地方,清代德化的瓷器,父親生日時尹家長輩送的賀禮。如今,古瓷不在,換了銅黃色水碗大小的物件,雕紋細致精巧,卻隻是普通的香爐。

事實上香爐後麵還立靠著什麼的,他卻看不清了。是煙熏了眼睛抑或是他失明太久損了視神經,總之黑框內鑲的黑白的影,他看不清;不甚自然的蒼白笑顏,他看不清;靈黠的眸子,纖俏的鼻梁,彎翹的唇線,小巧的下巴,他一概都看不清,隻知道記憶中那本是紅衣藍景的照片現在是一片灰色。

回頭,父母,兄弟,朋友全都眼神戚哀,就連平日裏淡漠麻木的習紹政臉上也有些微的同情……

他又看香爐後麵,然後再一次回頭看家人——

下一秒,轉身拔腿飛奔上樓。疾亂的腳步在一扇門前驟然停住,吸氣,擰動門鎖,推開——

乳白色調的房間,所有擺設依原樣放著,整潔得纖塵不染,清冷沒有半點人氣。

他退出來,轉而又進了自己的房間——沒有!

霆威的房間——沒有!

父親的書房——沒有!

浴室廁所——沒有!

……

所有的門他一個不落地都開了一遍——沒有!

急速衝下樓去,瞬也不瞬地看著麵前的人,“昕若呢?”他問,“昕若在哪?啊?生氣躲起來了嗎?躲去哪了?”

“不是的,霆佑,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母親說話他好像沒聽見,“難道……還在醫院裏?很嚴重嗎?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還沒出院?……不行,我去醫院……”說著,他直直越過眾人向門口走去。

“哥!”羅霆威拉住他,“你別去,昕若不在醫院!”

他回過身,目光是淩厲的質疑,“那她在哪?她在家裏等我完好無缺的回來,這話是你說的,沒錯吧?你說她生氣了等我來哄,沒錯吧?她在哪?你說啊,說話啊!”從來,他說話溫淡有禮,就連庭辯的時候都是和聲緩語,任誰都沒見過他這樣高聲厲吼過誰。然而今天他不僅吼了,連平日裏溫和的神色都消失殆盡。他此時兩手死死地揪著弟弟的衣領,眉眼神情全是幾欲弑人的戾氣。現在的羅霆佑不再是羅霆佑,他隻是關昕若的丈夫,一個為妻子亂了神誌的男人。

“哥……對不起,我……”羅霆威任他抓著,心裏很疼,為大哥疼。“我騙你的……”

他默了默,問:“你騙我什麼?”

“我……哥,昕若她……”

“昕若怎麼了?嗯?”莫名地,他竟又心平氣和下來,仿佛依然是那個溫和斯文的羅霆佑,隻是少了笑容。

“昕若她……”

“霆威你快說,昕若她現在在哪?你們兩個又合夥跟我玩什麼?多大了,還玩!乖乖的,霆威,你聽話把昕若叫出來,好不好?”

“哥……”

他又看向一旁的父母親,“你們也不知道嗎?爸、媽,什麼時候你們也有興趣跟著孩子們參與這種捉迷藏的遊戲了?”

王曼懷抱著熟睡中的穎然,早已在丈夫懷中泣不成聲,羅世成拍撫著妻子的肩背,兩夜也是濕潤,一直以來夫妻兩個最擔心的事情終還是躲不過要發生。

尹兆居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了羅霆佑過來。事實既然沒人說得出口,那麼好,他說!

毫無防備的他被抓了個趔趄,跌跌撞撞地隨著尹兆居來到那張黑白照片的前麵。

“你給我睜大眼睛看清楚,這是什麼?關昕若的遺像,你老婆的遺像!你知道什麼是遺像,嗯?你不是睡了一覺就睡傻了吧?就算眼睛不好使,腦袋總應該還清楚啊,你看清楚,關昕若死了!霆佑……昕若死了!”尹兆居扳正他的頭,“事實就擺在你眼前,你已經不是瞎子,你看得見的。她死了,連他媽的骨灰都已經倒大海裏了!你把家找翻過來,把青島翻過來,就算你把整個中華人民共和國都翻過來也連渣都找不著了!接受吧霆佑,昕若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