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把老婆打得下不了床這種事情是不可以擺到台麵說的麼?”冷婷君更問道,“那個姐姐說那妻子是賣了丈夫最喜歡的銀筷子,被臭脾氣的丈夫打得一夜下不了床呢。”
陰煦熙看著冷婷君的臉色,就知道自己被小女鬼擺了一道,那是自己假道學,想歪了才著了她的道。
他不由得笑了,笑自己,也笑天公不平,這麼個好女孩,竟然變成了這樣,他第一次由衷地覺得,也許冷婷君是個活人,那她會很幸福的。
冷婷君又變回了木然的模樣,說:“對不起,看你不大正常的樣子,就想逗你笑了。”
“是我……”陰煦熙看著冷婷君摸索向前,把貓兒的屍體抱在懷裏,並說:“它這輩子都沒有受過什麼好處,臨到末尾,讓我抱一抱它,等下就把他火化了吧……”
他就說不出話來了,哽咽在喉,點點頭,想了想冷婷君看不見,就開口說:“好,我等下火化它。”
“可惜我看不見火光了,我一直覺得,火光是很溫暖的,我看著有些難民,沒有吃的,我有時候會給他們點些野火,他們看著也很高興……然後慢慢就餓死了。”
冷婷君笑著說:“沒有辦法啊,這就是命啊。”
“你為什麼不殺六兒?”陰煦熙總是忍不住了,問了這一句。
“六兒?”她不明所以。“是誰?”
“你自兩個孩子手上救下貓兒,你該知道,其中一個是麒麟子,還是非陰非陽的命格,你吃了他,就可以取回力量。”
“但是我本來就死了啊?”冷婷君說:“一個將死的,勉強救回來,不是隻有痛苦嗎?不如快樂地死去。”
“你難道不恨嗎?”陰煦熙問道。“不恨自己的父親?”
“恨啊?”冷婷君說:“恨的是我心中的那個父親,丟下我,讓我受盡人間痛苦,但是我不恨我看見的那個父親,他三番四次救我,他把玄弓交給我,讓我脫離那些人去找你。”
“隻是他沒有想到玄弓失落了嗎?”陰煦熙問道。
“不對,他算到了,我來之前就見到他了,他說,我本來應該病死的,是真的,但是他在我死前保留了我的命魂,他知道我之後的際遇,他跟著我,嚐試過,卻沒有一次能阻止,他讓我來這裏,就是要告訴自己的好友,命運如此,強求也沒有用。”
“不對,我命由我不由天。”陰煦熙忽然有一個念頭,他不想她死,不想負陰麗華,這兩個女子,都紮在了他的心頭,當然還有白氏和燕香。
他不明白,為什麼天下蒼生總是要犧牲這些女子的命運,他就說:“我記得,祖訓是有救無類,蓮兒,我會救你的,你等著。”
他這麼說著,就擺開了帶來的要,劃拉一下手腕,讓那血滴在藥裏……
陰煦熙就這麼開始喂養冷婷君,每天一碗人血藥水,卻換不來冷婷君許多好轉,她就好像一枚將滅的洋蠟,怎麼續著蠟水,燭心斷了就是斷了,再難續上。
以至於陰煦熙整日都是恍惚的狀態,父親也去了月餘,按照腳程,都可以走出南陽了,冷婷君在南陽,冷承祥也應該跟著她在南陽,但是出去了的父親還是沒有消息。
六兒這些天睡得不好,燕香總是陪著,陰煦熙不知道有意無意,總是躲著六兒,這是有原因的,但他也總躲著陰麗華,這卻是沒有原因的。
陰麗華心裏不安,就尋了個日子,跟著陰煦熙去到了西溪山房,也就發現了陰煦熙拿血喂養冷婷君的事情。
她不是待得住不說話的人,就使命問去陰煦熙,人家卻還是躲著她,她一氣之下就病倒了,倒了在炕頭,家裏的活也不幹了,母親就有了微言。
陰麗華的母親算著應該是主家的表親,陰家主家一直都是獨子多女,陽氣不旺,到了近幾輩,更是人丁凋零,隻有陰煦熙一個兒子。
陰麗華和家主陰煦熙往來,本來應該是一件喜事,但是她母親卻是個有遠見的女人,也是個當家的蠱術高手,十八鄉有名的巫醫。
用蠱救人的事跡傳得很響,卻因為蠱毒傷身,隻有一個女兒,她對於自己女兒一向是很痛愛的,也因為女人當家,使得陰麗華的脾氣頗有些男子的決斷,又有些驕縱,總得是個鮮活的可愛女子,不像是平常的村婦。
母親的打算,是要女兒嫁到外麵,托治病的人家說了幾個南陽城裏的大戶,卻都被女兒拒絕了,耽誤到了這個年紀沒有嫁人,大戶都不願意娶了,及著她和陰煦熙那些事情,村裏的年輕一輩都是知道的,誰敢娶?
做母親的沒有了辦法,也擔心女兒的前途,就傳了好多本事給她,讓她幫忙著幹活給人看病,漸漸一母一女也有了名堂,活是一個人幹不下了,母親也對女兒有些微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