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都是狗娘養的東西,不知道感恩,沒有這兒的土地草木,有你們飯吃嗎?”
“抱歉,沒看到不許踩草,是我們不對。”陰煦熙被這麼說,眼看也沒有生氣,盡管我都覺得這個老人說話過分些。
我有點不開心,陰煦熙卻拉我要走,我擰著不想走,脾氣上來了,就說:“大爺,我們真沒看到,也是不小心的,您罵人狗娘養的……也是過分了些吧。”
“過分!過分……這兒是你們的地方嗎?私人住宅!可是鐵路員工宿舍,你們闖進來不過分嗎?快些滾吧,不要讓我喊警察來!”這老頭生氣了,往前蹣跚了一步,卻不減氣勢地拿拐杖指著我,好像要打我似的。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煩躁感覺,讓我不願意跟他示弱,往前迎了上去,眼睛瞪著他不遊移,這麼也看真了這個老頭兒,這眉眼雖然都折到了褶子裏,卻還是有點熟悉的感覺。
這地方奇怪,我也想探個究竟,畢竟是陰煦熙說有印象的地方,想留在這兒看一下,就說:“大爺,我們就覺得這樹兒好看,沒什麼惡意,能不能讓我們多看幾眼?”
“看什麼看?難道想偷這樹嗎?告訴你們,沒門,這兒的樹可是上海一級保護的……都知道是黃檀樹,北方稀罕,就這幾棵。”老頭兒喋喋地說:“賊眼睛一看就想偷回去賣錢,都是外地人,外地人……”
“我們並不是那個意思。”陰煦熙看他的拐杖越發抖得厲害,怕我被打,也就擋在了我的身前,那高大的人影,投在老人身上,陰影抹過了他渾身。
卻不見這人有絲毫害怕,一直還罵罵咧咧的。
我氣不過,還想說什麼,陰煦熙就讓我離開這裏,動作和傳心都用上了,我實在不願意,也擰了,生氣不過。
老頭說中了一件事,這兒是確實不對勁,黃檀樹作為亞熱帶植被樹種,在上海這種地方是很少見的,說明這下麵一定有妖異,可以讓這辟邪黃檀生長。
明明是有問題,但他還是要我走,拉著我拽了又拽,到底我也不想在人家的家門口拉拉扯扯,隻好跟著他走著,經不住舍不得回頭看。
就看見這個老人趕跑了我們,就自己摸著一棵近著草坪外的樹幹休息,其實他真的是老了,看著有個七八十的,明明是廊坊人,卻萎縮至此,身體也該不咋樣。
剛才動氣,嚇人倒嚇不到,卻是真苦了自己,盡管這樣,他還是順著樹幹摸下去,彎腰給撿地上的樹葉起來,給扔到了附近的垃圾桶。
一次一手也拿不了多少,估計是要走幾回吧,雖然是數步的路程,但那雙腳走得很是蹣跚。
我被陰煦熙帶著走遠,老頭的身影也變小了,到了這會兒,有幾個太太經過,說得是地道的上海話,指著老頭兒說的,具體我也不明白,但多少聽到“冊那……”之類的話,應該是不好聽的吧。
看來這老頭是得罪了很多人,然而我和陰煦熙也出了那個小區,再回頭,便覺得小區那兒的天空也低了些。
真是十分詭異,我就問他:“那兒明明有問題,你不查下?”
“我就是對那個地方有印象,說到底不一定是些重要的地方,也不必要硬去查。”陰煦熙無所謂地說。
我就撇撇嘴巴,他不要緊,大概是覺得自己遲早會記得起來,也不急在一時,更或者,以前是怎麼樣的,他也不在乎了,他在乎的是現在。
我本該高興,可是人呢,是貪婪的,我愛著他,便會想探知他的過去,那些我沒有參與的人生,我也想了解,知道,好像知道了之後,他就整個人屬於我的了。
而不是曾是某某人的誰睡誰,而就在我們等著計程車時候,我卻看到了一個我一點沒有想過會見麵的人。
就在馬路對麵,女人身穿白色深V包臀連身裙,渾身散發女神氣質,小臉如昔,紅唇烈焰,光太陽眼鏡就能擋了她半張臉,看見我們,就脫了眼鏡慢騰騰走過來。
近著看見其人,可是真的巴掌臉美人,而這張臉一直沒有機會看清楚,這會可算是真切地逼在眼前,這是王黎的臉。
隻是頂著這臉的女人,卻不是王黎,而是那個她吧——是陰麗華?
“陰煦熙。”女人過來了,貼近他,用眼睛的腳來劃他的胸前。“好久不見,你又變成了這副模樣呢?”
他皺眉,就說:“你還沒死。”
“主人不滅,我不滅,你不也是這樣的怪物?”她彎手掩住自己的笑意,可是眼睛卻是哭死的。
我心裏一痛,就對她說:“好久不見,你還好嗎?”